连笙知道易千城留有后招, 但是猜不准他到底要做什么。
车辇上两人各怀心思, 连笙侧过头看了几次身边的男人, 他不说一切变|态的话的时候, 倒当真显得英武。
连笙一咬牙, 嫁衣下的手抓住了身边的男人。
易千城面上的面具有些崩裂。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 压低声音:“发什么疯, 给我放手。”暗地里使力挣脱。
“夫君,我们要恩爱一些。”连笙笑眯眯,握住他的手指不放, 大街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总不能甩开自己,他用嫁衣来欺负她, 她总得做些什么恶心回去。反正接下来的事情避免不了, 易千城不想让她好过,她就算是瑟瑟发抖也不会让他有一点怜悯之心。
“不需要, 放开。”
“不放, 我冷, 夫君借我暖暖。”连笙压低声音, 手得寸进尺往他掌心钻。
她早上出门时原本折腾了一通很温暖, 可是后来知道嫁衣的来源, 全身发凉,手也冰凉一片,倒是比不上易千城掌心的温度。
易千城的感受很不好, 她的手小小软软, 冰凉一片,死死握住他的手,想忽视都难。他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恶意,有种想狠狠掐一把让她跳起来的冲动,但是目前看来连笙也不是个软柿子,要是城中闹起来,丢的也就不是她一个人的脸了。
易千城压下想把她丢下去的想法,暗地里磨了磨牙。
终于等到了下车的时候。
易千城不再维持他亲善城主的形象,一把甩开连笙的手下了车辇,连笙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儿。
“夫君,可否帮帮我?”她穿着嫁衣,长长的裙摆让下车辇有些困难。连笙毫不犹豫地向黑着脸的夫君求助。
“自己滚下来。”这句话他也是压着声音说的。
“好的。”
连笙乖巧地应,起身牵起裙摆走至边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准备看笑话的小心眼男人。
连笙往易千城的地方一扑,她的动作迅速,且没有一丝畏怯,易千城反射性地伸出手接住了她。她的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他,里面的笑意和信任依赖清晰可见:“谢谢夫君。”
易千城恨不得掐死她,他意识到自己娶了个麻烦得不得了的女人。他暗地里开始盘算,拿到颍东以后,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做掉她合适。
既然她不能安分地当个摆设的棋子,那就只好当个安分的死人。
连笙随易千城一起登上高台,十八梯的高台无比庄严。她的手上被塞了三炷香,这是沙棘的祈福仪式,连笙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踏实了以后才踩上去。
易千城冷笑了一声,显然洞察了她检查危机的想法。
到了顶部的高台,连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模仿着易千城的动作,将三柱金色的香点燃。高台上还站了一个穿着神官衣服的男人,他等连笙插好香以后,高声宣布道:“请夫人摘下面纱,为沙棘祈福。”
高台之下,无数双眼睛刷刷地落在连笙身上。
连笙看向易千城,他目光悠然,狭长的眼闪过一丝看好戏的促狭。毫不掩饰的小气模样让连笙气闷不已。
她并不知道需要祈福,因此什么也没准备。
连笙在城民灼灼的目光下,依言摘下了面纱。
窃窃私语声消失不见,她仪态端庄地行了个礼,直起身子的时候,看见了易千城的目光,与百姓们一样,透着来不及掩盖的惊|艳。
连笙上次见他,来不及梳妆,只匆匆换上了嫁衣。这次她被精心打扮过,她姿容卓绝,美得不可方物。
“我原先不知沙棘城还有祈福的习俗,因此并没有准备好。”连笙诚恳地道,“但是这不妨碍我为沙棘祈福,我希望沙棘的百姓和乐而居,永远不受战争的侵袭。男儿个个有雄心,顶天立地保护好这座城池。姑娘贤惠坚强,孩子和老人福泽深厚。我愿沙棘富庶,夜不拾遗。”
她看向易千城:“愿我的夫君,永远受爱戴,我知道他爱这座城如生命,那这座城便也是我的生命,他爱百姓如子民,你们便也就是我的子民。我没有出生在沙棘,却从此刻开始,愿意为沙棘死去。我与夫君拜了天地,那便会与他、与这座城此生相依、不离不弃。”
她声声如珠落玉盘,清脆而坚定,比起冗长的祈福,她更像是在高台之上立下誓言,将自己命运揉进一座陌生的城池。
她眼里的情绪热烈而诚恳,像一场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烫到人心尖瑟缩。易千城触碰到这样的目光,移开了眼。
骗子,别相信她。易千城告诉自己,她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但是这个骗子的胡言乱语竟然蛊惑了一城的人,他一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心口有种难言的情绪。
连笙的目光扫过台下,心里舒了一口气,不论什么时候,真诚些永远不会遭人唾弃。她感受到高台下的一部分目光变得柔和不少,有些淡淡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