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她从来都猜不透。
左城依旧敛着眸子,眼睑处,青灰色的暗影沉沉,他扬起手里的水晶杯子,转了个角度,窗外昏暗的光折射在一个点,亮了他指尖,那双手,很美,能翻云覆雨、杀生予夺,能左右他人、掌控命运。
成初影突然觉得自己便是左城手里的那个杯子,任由他拿捏。
“监察厅那边,我会替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以后,你就用那个身份吧。”他手上的动作未停,说不出的优雅,话语,毫无波澜,“左家的事,左家的人,都与你再无干系了。”
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碎了,成初影的眸中零碎得稀里糊涂,左城手里的杯子却完好无损。
碎的大概是她的希冀,她的梦,她所有不该有的侥幸与奢望。
成初影唇边淌过似有若无的苦笑:“我记得左家有一条规矩,进了你左家的门,若无大错,左家永远不会驱离。”
其实她漏记了一条,不管左家有什么规矩,若是犯着了左家少夫人,全不作数。
那人只是冷冷抿着唇角,长长的睫落下一层厚重的阴暗,声音极淡,像飘忽不定的烟雾:“你从来不是我左家的人。”
一句话,断了成初影所有后路。
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打算给她余地,原来,她可以唤他十几年的姓名,却还是毫无半点关系。
心,募得凉了,不知是否那天更暗了,她已经看不清那人的眸光,眼前尽是拨不开的黑,她一双眸子不知道看向何处,却倔强地不闪躲退避:“那么给我一个理由。”
即便毫无情谊,毫无温存,即便这个男人从未给过她一分一毫的注意,甚至一个问候,一个眼神也没有过,但是是他给了她新生,给了她机会,给了她与他相识十二年的缘分,她想,要一个理由不过分吧。
对于左城,成初影从来不敢贪心。
半响,他淡淡回了:“周年庆那晚。”
成初影心惊,这个男人真是无所不知,至少她自己找不出任何漏洞。
“你笃定我知而不报?”她问得急促,向前近了一步,似乎扯动了胳膊的伤,渗出些许的红色来,她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怔怔地看向左城,有种叫人酸楚的固执。
左城却只是懒懒动作,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即便不是,无用之人左家也不需要。”
如此一句话,成初影哑口无言了,两种可能,同样的结果,明知故犯也好,一时大意也好,左右这个男人是不给她留后路了,连解释都可以省了。
她脸色已经惨白,所幸光线太暗,照不清她眼底、脸上的落寞,还有凄楚的冷笑:“那年,是你将我带进了左家的门,我总以为,即便是没有多一分情谊,多多少少我对你是不同的。”
语气似嘲似讽,成初影笑着,肆意地盯着那人的脸,似乎要看出什么痕迹来,只是,那人对着她的时候,总是毫无表情。她想,她的十二年真不值钱,甚至换不来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