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亲王府
天上的星子闪着光, 连聒噪的蝉鸣声音都小了许多。
黑暗的夜晚中 ,一道轮椅摩擦地面的声响渐渐地响起,细微的动静在这漆黑夜中, 一直往西偏殿的方向走去。
洛长安独自推着轮椅, 直到看见书房里亮起来的光后才停了下来。
清秀的脸盯着那一直亮起来的灯这才松了一口气。今晚过后就是中秋节,恒亲王要入皇宫赴宴,他这才留在府中。
这段时日他太忙,几乎是很难见他留在府中, 分明没有战事要打,却是比在西北的时候还要见不到人。
洛长安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心中有数不清的委屈与慌张。
轮椅在黑暗中再次响起, 还没靠近书房庄牧便从里面出来了:“大小姐。”庄牧瘦小的身子微微弯着, 面上适当地带着一丝笑意:“殿下让您早点睡,属下送你回去?”
洛长安轮椅上的扶手被人抓住, 她仰起头满是紧张:“我要进去。”
庄牧往下弯了弯:“将军在处理公务。”
洛长安眼睛盯着那紧闭的门, 双手紧紧地放在轮椅上的扶手上,咬着牙又强调了一句:“我说, 我要进去。”
庄牧不敢动了,推着轮椅的手也放了下来。
“属下进去通报一声。”庄牧朝前, 洛长安便跟在他的身后,周围的侍卫 ,暗地里的影卫没有任何人敢出来阻止。
毕竟这是大小姐,除了庄牧之外,她是与恒亲王身侧最亲近的人。
轮椅声停在了书房门口,庄牧看着身后的洛长安几乎是硬着头皮进去的。书房中传来细微的声响, 隔着一道门洛长安满是期待地喊了一声:
“珩哥哥。”
屋内, 庄牧跪在地上感受着头顶那股炙热的视线头也不敢抬。
恒亲王手中正把玩着一个玉板子, 闻言眉心飞速的拧了拧,白玉板子放在桌面上,过了有一会儿才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庄牧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洛长安被推着进来,直到背后的门关了,她才咬着唇推着扶手上前。轮椅声在屋内响起,陈珩的目光放在来人身上。
夏日里她穿得单薄,额间还透着一丝的细汗,外面罩着的斗篷微微晃动着,露出里面雪白的寝衣来。
“怎么穿成这样,你的嬷嬷呢?”
陈珩那满戾气的眼神几乎是砸过来,一张如刀削斧刻的脸上满是不悦。洛长安看着他那让人惧怕的模样,却是笑了。
“我还当珩哥哥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理会我了。”
她双手伸出去,朝着陈珩摊开手,一张脸上满是期待:“珩哥哥抱抱我。”洛长安还小的时候,陈珩已经是少年了。
在西北人人瞧见瑟瑟发抖的少年将军,唯独对着一个瘦弱的女子满是柔情。
那时候她腿脚不便 ,陈珩也是抱过她的,牵过也背过,令西北无数姑娘魂牵梦萦的狼王,却只对她一个人展露过柔情。
可如今,自打来了京都,却是什么都变了。
面对着洛长安张开的手,恒亲王如今却是面无表情,他只弯腰上前,将她外面的披风牵好,盖住了露出来的寝衣。
“长安,你长大了。”那张脸微微板着,自动忽略了她伸出来的手。
洛长安满是期待的脸上瞬间就全是失望,她仔细看着面前这张脸,寻不到里面半分的松动。陌生到好像之前对她好得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嘴唇颤了颤,她似是有些千言万要说,最后却是一点一点收了回去。
“明日是中秋。” 洛长安那双眼眸瞬间就红了,眼圈里含着泪,清秀的一张脸上无辜又脆弱:“我想和你一起过节。”
“长安。”那道沉着冷静的声音又开口:“我明日要去宫中赴宴。”
含在眼眶中的泪再也止不住,几乎是夺眶而出:“珩哥哥还是将我送回西北吧,我看你如今也是厌烦我了。”
陈珩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里天色出奇地好,许是因为过中秋的原因,黑夜里皎洁的月光格外明亮。
洛长安在身侧哭得几乎颤抖,她自小就没了双亲,后又被卖入瘦马场所,吃了太多了的苦。
在没寻到他的那年,每每想到这里他几乎都是痛心来形容。
故而,在西北一年后才寻到骨瘦嶙峋的洛长安,他几乎是千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宠。一个不字都没说过,更别说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哭了。
眉心深深地拧起,陈珩解释:“明日入宫是陛下下的旨意。”
“那……”贝齿咬着唇瓣,洛长安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我能够一起去吗?”
那一瞬间,洛长安正对着他的脸,亲眼瞧见那锋利的眉往上一仰。里面的神情洛长安看不懂,却执着又拼命地想看个清楚。
“再说吧。”
陈珩躲开她的眼神,转身往书案后走去:“你先回去。”
洛长安那股不安越发越大,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面上脸色一点一点灰白下来,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血色。
“我……” 手指无意识地去寻着扶手,上面镶嵌的两块巴掌大的玉,她攥紧了才察觉到安心。
这两块玉,冬暖夏凉,可谓是有市无价,却是被他镶嵌在了轮椅的扶手上,让人惊觉暴殄天物也不为过。
在西北,有一年冬天,他当时外出打仗三个月才回。回来那晚天上下起了雪,她当时去迎接大军,雪地里她推着轮椅,一双手冻得通红也不肯走。
她当时还小,他也才十九岁,少年身披铠甲得胜而归。在千万的大军中打马朝她奔来,马蹄声踏起了雪。洛长安坐在轮椅上,笑着看他朝自己靠近。
大氅飞下来替她挡住了漫天的大雪。他弯腰从轮椅上将她抱到马背上。
她那双手冻得通红,陈珩瞧见后当时没说什么。
三日后,隆冬大雪。
他亲率三千精兵夜袭铁萨尔王王帐,攻下城池只为替她拿下这两块玉来,巴掌大的暖玉,清透殷红得如同鸽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