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师喊到后面,直接喊破了音,这才放过自己吸了一口气,换气时猛地注意到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气场可怕的陌生男人。
她脸上还未定下的惊慌一时卡了壳,僵在了那里,寒意从脚底飞速蹿起,冲得后背一阵发麻。
可随即又觉得现在并不是顾及这种表面工作的时候,她又催促着还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李商:“李院长!快走吧!”
李商这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他觉得他今天的点已经够背了,结果这下从天而降一道巨雷,直接把他给劈蒙了。
他的脚步还有些发软,已经不知道是因为江复庭的关系还是被这个消息给震到的,偏偏还有个外人在。
如果他不在,如果这个人不在……
李商踉跄的跑出去时,阴鸷的目光难以抑制的从江复庭的后背掠过去,可对方偏偏似有所感,恰到好处的回过头,回了他一个漠然到更加可怕的眼神。
他的小腿顿时一软,连带脚踝外一边一崴,差点扑在了地上。他立马伸出了后脚,用力一往前迈了一大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形,跟着外面来叫人的老师,躲瘟神似的跑了。
江复庭并没有着急,视线还在资料上摸索,他盯着上面来来回回出现了不下二十次的词。
教化。
刚才那个过来叫人的老师也提到了这个词。
到底什么是教化?
似乎除了陆长荣犯了剧烈冲突被单独隔离,教化这个词或多或少都在双胞胎两人的资料里出现过。
有的时候没有任何原因,似乎只是轮到了,所以安排上了。
有的时候,是因为小错,所以被强制性教化。
这个东西,似乎只要在孤儿院里的孩子,没有一个可以避免。
在看到这个词的第一眼,他下意识的理解就是针对每一个孩子不同的成长情况,定期有针对的做一些一对一的教育。
可是这个词在他看到后面以后,发现似乎并不是自己理解的这个意思。
他看到有一段对陆长枯的概述,那是在他九岁的时候,6月22日,陆长枯被单独带走教化。
教化后的当天下午,有一个离开孤儿院的请假证明,事因是手不舒服,陪同教师:应有兰。
而这个应有兰,在他们八岁那年,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失踪了。
在失踪之前,她一直都是他们的主要负责老师,生活起居各方面细节,包括教化都是由她来进行的。
一抹浓浓的疑虑,慢慢涌上江复庭的心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教化,能让一个人的手不舒服,又能让一个小女孩,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都不愿意去服从接受。
他原本对这个并没有太大的好奇,可这么细细一掰扯,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突然在他的脑子里炸了窝,像捅了马蜂似的,不断嗡嗡。
江复庭像弹簧一样从座椅上突然站了起来,他原本并不想多管这孤儿院自身的琐事,可出于人最基本的良知和道义,他不得不去看一下。
奔出走廊的时候,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小孩被惊吓到的哭嚎声,不断从反锁了的教室里一阵阵传来。
他并不确定是在哪一栋楼,直接奔向建筑外面的空地上,视线在孤儿院里随意一探,轻而易举的就瞥见了被人群拥挤的乌泱泱的地方。
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聚集在那里,有喊的,有说教的,也有骂的。
江复庭听着那些刺耳又嘈杂的身影,呼吸忽然沉重,眼皮也沉重,继而视线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慢慢将视线艰难的挪到后面那一栋楼房的上方,一个又瘦又矮的小女生,正站在阳台边缘岌岌可危的地方。
只要大风一吹,他就觉得她要落下来了。
一同消亡的一定还有她的绝望,她无处诉说的痛苦,兴许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屈辱,连同她那寥寥无几的期许,都会在她闷声落地的瞬间,一块四分五裂,随风消散。
那个娇弱的身影,瞩目得有些扎人眼球。
江复庭脚下的步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前走过去,这样算算,在他这个年龄并不算太大的生涯里,他已经目睹过三次跳楼了。
第一次擦身而过,第二次是王思离,自己成功的让她失败了。
第三次是现在,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女孩。
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八岁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教化,能将她逼迫到踩在了死神的钢丝上。
江复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栋建筑的楼底下的。
他站在人群外面,仰面朝上,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女孩的情绪非常激动,她在声嘶力竭的哭泣,在呐喊。
只是逐字逐句全都和她落不尽的泪水掺在了一起,让人无法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上面的人手忙脚乱,下面的人在用自我感动的方式,做着为时已晚的劝诫。
江复庭静站在那里观察的时候像一个看客。
他仿佛突然被这个世界抽离开,这群小丑在他们的世界里绘声绘色的表演着属于他们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