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复庭和白唐规规矩矩的换上拖鞋,跟在他们身后往里走。
陈意欢的家格局十分简单,非常普通的小康家庭,一眼就能看透格局的那种,房子九十来平,两室一厅。
客厅外面接着一个面积不大的阳台,此刻阳台上晒满了衣服,满满当当的衣服如山一般将所有的光线全都隔绝掉,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沉闷。
这种沉闷无声无息的,好像腐烂了一样,渗透进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江复庭过来的路上带了一些水果和礼盒类的补品,他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客气的寒暄:“这是给你们带的。”
“来了还那么客气。”陈母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脸上强勾起苦涩的笑容。
两个星期过去了,从陈意欢失踪起,他们家就门庭若市,一开始是警察,隔三差五的进出。
后来亲戚朋友知道了,天天都有来看的。
那些人跟现在的江复庭一样,手里提着东西,说着一些十分表面的客套话。
夫妇二人本就因为女儿的事情劳心劳力,焦头烂额,可他们还要分出那残破的心思去应付外人。
他们明明很痛苦,可他们还要假装自己想通了,说:知道了,我会好好生活。
自己养大了二十几年的女儿突然消失,他们就像整个人的灵魂都被人扯掉了一般,好好生活又谈何容易。
他们究竟要拿什么东西去好好生活?
却依旧要日复一日的去说这些话,只要那些人来,他们就要去重复,去不停的面对自己丢了女儿的事实,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要被每一个来看望的人都狠狠扎上一刀!
然后再自己亲手插上自己一刀,因为他们要虚情假意的说出,那几乎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我们没事。
不会想不开的。
你们别担心。
可那些人不会感觉到他们这么做有多么残忍,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关心你,要不是跟你关系好,谁来管你。
就是心疼你们,才特意跑来看看你们。
但披着关心的外表下,却是一颗腐臭又贪婪的食人血的心。
大多人一转头回去,只会疯狂的跟其他相识的人八卦,“哎呀!老陈家的女儿失踪了!在学校失踪的!不知道是被杀人犯还是强奸犯弄走了!”
在更多扑朔迷离的好奇下,只会簇拥更多的人前来。
有谁会真正关注他们的痛苦呢?有谁会真正关心他们的女儿呢?又有谁——愿意亲手将他们从深渊里拉出来呢?
答案是——没有。
他们只会不断的在黑暗中下坠,被黑暗侵蚀完能量的同时,再被四周的闲言碎语消磨完自己的最后。
陈母指示着陈父将东西放在客厅的一角,然后恍惚的坐下。
江复庭的视线随着陈父移动过去,正巧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保养品,每一个精美的盒子被丢垃圾一样堆在一起,他带来的也没有例外。
江复庭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陈父走回来的时候,面容淡然,无风无波,像是在做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自己带的东西被人那么处置,他多少有些不快,可那些不快尽数被淹没在这沉闷的氛围中,连半点浪花都溅不起来。
他不会是看他们的第一个人,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江复庭心里莫名抽动了一下,原本酝酿好的客套话也咽了下去。
他们要听的大概也不是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很抱歉,没有通知你们,就这么唐突来打扰。”他有些艰涩的开口,诚心诚意的说:“我们今天前来,一个是看望你们,还有一点。”
江复庭窥探了眼两人的神态,并无异样,才继续说:“我们希望能够了解一下,陈意欢有关的信息,包括她的私人物品。”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父突然站起来,他眼眶红的像血一样,胸膛因为怒意剧烈起伏着。
他竭尽全力的压着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一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没什么好了解的,你们也探望过了,可以走了。”
江复庭静默了下,沉声道:“我们受警方委托,”
“不用了!你们走吧!别让我亲手赶人!”陈父不等他话说完,就站起来下逐客令。
陈母有些难堪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只是陈父拿起脾气来,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直接背过身去。
人人都拿他们家看笑话,人人都不拿他女儿的命当一条命!
现在连他女儿的同学也是!
他们来还能干嘛?嫌事情不够热闹,还要特地去学校宣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