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着她接着说下去。而她却笑了笑将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烛火氤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忽然注意到了裴衍身上的这件月白深袍出自于她手,衣袍上的墨竹图案是自己一笔一笔画了再打了模子绣上的,她本不擅于刺绣,这件衣服足足熬了一个月才制成。
她只见裴衍穿过几次为何今日忽然换上?
裴衍也不由笑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裴衍,李潼若是为君能撑起大綦的江山吗?”她话音刚落,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你果然很在意他。”裴衍面色一沉。
“你别想歪,你与他亲近且同在朝堂我才问你,先前我的确烦忧李愔若是做了皇帝我们这些人的命运会如何,现在他被关了起来,李潼才得以接下监国的空缺。你……你似乎都这个结果早有意料,我不懂政治但也知道政治斗争无不残酷,他会先下手为强么?”暮云问道。
李潼虽然朗清但背后有裴衍助力,龙袍为何能堂而皇之地送进他的府邸,究竟是出自于谁的授意?这个烫手的山芋一旦查出就要倒霉,这个节骨眼上她已不敢再轻易信人。
“……不会。”裴衍一口否定,片刻后又补充道,“他不敢。”
暮云从他怀中一撑起了身,绕过花厅扶着梯伸手去够房梁,将梁上的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取下拿到了裴衍面前。
她放下东西,转身把正厅的门关上,才揭开了那个黑布里头的东西。
龙袍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你从何处得来?”裴衍挑眉,略有些震惊地问道。
暮云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想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裴衍的反应没有丝毫破绽,但他应该问“这东西怎么会这里”而不是问她“从何处得来”。
“你府中的下人说是一个小厮送来的,私制龙袍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这不是什么秘闻,身为官场总会得罪人,他一步步高升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不少。
“你这几日一直等我,就是为了说此事?”
“不错,我本想当即焚毁了它。”
裴衍盯着她问道,“为何不焚?你觉得此事是我导演出来的?”
这几日府里来往送礼的人多,无非就是长平候和李潼的,排除了长平候,剩下的就是李潼,以李潼文弱不敢这样做,这指不定是裴衍的计划。他一向善谋,总有一些她无法参透的做法。
“不回答?你觉得是我导演了这一出好戏帮你脱身?李潼与我亲善,龙袍不敢藏在自己的府邸我这个谋士替他藏着,某一天再来人搜出此物,私制龙袍的罪名就能钉死在他头上。你们的婚事就会告吹?在你看来我竟会蠢钝至此,身为谋士的我能逃脱罪责?还是连带在这府中的你能逃脱罪责?”裴衍冷声问道,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暮云倒吸了一口气,裴衍曾说过她与李潼的婚事不会真正走向真的,这般胸有成竹的承诺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是赐婚,裴衍的权利再大也不可能为了她抗旨。
暮云抿唇不言,眼珠子在打转。
“说!”裴衍冷喝道,愤怒的压迫感顿时让人头上发麻。
暮云觉得喉咙发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应对。承认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说过我与李潼的婚事不会成真,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宫里突然来了旨意将我赐给李潼为妃,这件事他不敢提,那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暮云低垂着头小声答道。
这话一出,裴衍气极反笑,敢情她真把李潼当做是软骨头,竟不知这场婚事就是李潼亲口求来的。
裴衍抬起她的下巴,迫她直视自己。这张脸虽有姿色,如何能让他的几个兄长都为之倾倒?连自己都不得不牵挂在心,当真是可笑。
“你可知,赐婚是他亲口向皇帝求来的?李潼竟然会为了你走到这一步,我来告诉你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个活了二十五年都不敢忤逆皇帝和他母妃的弱性男子,没想到我看上的女人竟有如此魅力,竟能让他们两人都为了你争风吃醋?”
他不得不面对自己也从中撮合此事,为的就是激起李潼的夺储之心,目的达到了但他的心却非常不得意。
裴衍很快将手从她脸上收回,将那个黑布上的龙袍抽了过来,掌风过境,明黄色的布料在空气中响起了撕裂声,片刻后,那个衣料就成了一块块拼不起来的碎布。
暮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李潼竟然为了她亲口向皇帝赐婚?为何走到这一步她无从解释,但李潼对自己的喜欢她是知道的。
“皇帝竟然会允许此事,他是皇子我是平民,你们这最看重门当户对,竟为我编了个长平候曾孙女的假身份好让我能匹配得上李潼,当真是疯了。”暮云怔得退后一步。
皇帝会允许此事亦让裴衍心有疑问,他不见得是那种会成全李潼私心的人,以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会允许此事必定有其他目的。
“你不能嫁他就只能听我的了,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个臣子确实无法为了你抗旨不尊,几日后宫里会赐下旨意让你回到长平候府中待嫁,到那时我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从长平候府中将你带出,这包假死药是能让你陷入假死状态的奇药,我会设计你外出被山贼掳去杀害的假象,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沈暮云。”裴衍说完,将从衣袖中取出的一包药粉递给她。
暮云接过,看着这包药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希望服用这包假死药后不会给她这具身体留下什么后遗症。
“好,计划什么时候实施?”暮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