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尧授首、黄冈县光复后。
沈树人又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走走停停、围困攻打,慢慢把黄州西北部地区剩余的三个县,黄陂、黄安、麻城,统统都给收复了。
这三县的流贼守军,多则千余人,少则数百人,同样大多是黄州本地新拉的壮丁,很少有流窜多年的死硬陕西老贼,所以抵抗意志也不是很坚定。
听说大王死了,这些地方最多也就抵抗了两三天,就投降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倒有一半多是用来行军赶路的,真打仗的日子没几天。
黄州地形崎岖,所有县都在大别山区,沿着若干河谷分布。如果是陆路行军,一个月也光复不了。
这个过程中,多亏了沈家的船队调度能力,可以把部队从长江和各条支流之间往返调运,才进展得这般顺利。
远离河流的山间险僻乡村,肯定还会剩下些零散流贼,直接落草为寇了,总数估计有两千以上。得慢慢劝诱围剿,这就是张煌言和赵云帆等知县的任务了。
黄州境内的战事,一直持续到十月底。
沈树人最后居然还捞过境,追击着刘希尧的残部,一直追到了隔壁随州府境内。在十一月上旬,光复了随州府与黄州府接壤的孝感县——
这真不是沈树人要多事,而是流贼压根儿不会严格按你大明的行政区划来划分地盘。
理论上,此前革左五营贼王的势力范围分布,大致是以左金王贺锦占随州府、争世王刘希尧占黄州府、乱世王蔺养成占安庆府与庐州府的西部山区部分。
可实际上,各王之间的地盘犬牙交错。贺锦的主力都部署在㵐水沿岸的随州、安陆等县,而对隔壁滠水沿岸的孝感县却懒于驻军,也就把这个县交给了刘希尧管理。
大别山区的府县,交通都极为不便,两条看似平行相近的河流沿岸的县城,相互之间来往还得靠先顺流进入长江、再进入另一条河后逆流而上。贺锦比刘希尧还缺水军和船只,懒得要那种孤悬的飞地。
沈树人捞过界时,他那些嫡系心腹都不觉得有问题。但赵云帆和左子雄还是善意委婉地提醒他,劝他注重一下朝廷法度,避免因为越境杀贼被人弹劾。
沈树人还是那副大包大揽的态度,表示一切后果由他承担,他只要尽快解救百姓、防患未然。
……
话分两头。
十月二十五日,也就是黄冈县光复后第六日、麻城县光复后次日。沈树人的报捷文书,终于送到了襄阳。
这天一大早,襄阳城内的六省督师官邸内,已经五十三岁的阁老杨嗣昌,拖着疲倦患病的身体,照例从卯时三刻就开始处理军务政务。
自从一年多前临危受命,杨嗣昌的健康状况已经恶化了很多,失眠变得越来越严重,靠饮食疗养调补怎么都不见效。
每日但凡见到一点微光就会惊醒,日出后就根本不可能睡着。
他可以起得早,襄阳城内的其他文武官员却不可能跟着起那么早。清晨万籁俱寂之中,杨嗣昌也只好先翻看前些日子的军情文书,一个人对着地图琢磨布局。
“看来这个秋天算是熬过去了,只要秋收的时候没被各路流贼扩大战果、抢走粮食,那今年的剿贼战果就能被巩固住,但愿天佑大明……”
杨嗣昌看着各方战报,对到目前为止的局面,大体还是满意的——至少只看鄂豫皖三省的战局,不看整个大明,形势确实是在好转。
在湖广战区,如今一共有五方势力,在他的调度下,各自推进压缩着流贼的地盘。
西南侧的荆州府,有湖广巡抚方孔炤驻扎夷陵,以入川要道为依托,防止了贼乱扩散流窜入川。
同时,也把张献忠的主力逼退到荆门、当阳一线以北,也就是压缩到荆山山区。
这片范围,大致相当于后世的荆门与十堰之间的广大山区,包括神农架东部。
正南方驻扎武昌的左良玉,这半年多出工不出力,仗着长江和汉水天险,倒是不可能让流贼往南进入洞庭湖平原。但左良玉也在保存实力,他的老上司、前户部尚书侯恂不出狱,他就懒得真正为皇帝卖命。
东南方的大别山区,是杨嗣昌的包围网最不看重的方向,那里只布置了一颗待考验的闲棋、黄州同知沈树人。
杨嗣昌原本也没指望沈树人很快建功,他当初只是觉得这个晚辈有点才气,但是需要实干历练打磨打磨,就丢在那儿观察一段时间。
沈树人兵力不足,资源也缺乏,能保住目前的地盘就不错了。至于刘希尧和蔺养成,就算没有沈树人进攻,杨嗣昌也能指望安庐巡抚史可法把革左五营压制在大别山区内,不让他们进入平原地区流窜劫掠。
这里面的区别,只在于大别山区那些穷乡僻壤在谁手上,流贼想出山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