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玉是在医院找到蒋军的。
他直接问他在哪儿，蒋军回了个地址。
蒋军是江白玉的大学室友。
他和蒋军关系不差, 两人是寝室也是系里成绩拔尖的, 第一名和第三名。
在他印象中，蒋军这人虽然沉默寡言, 但做人和做事一样都有条理, 有原则。
为人不骄不躁，谦卑有礼。
所以当他来找自己时, 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可当他找到他时, 看着他孤零零的坐在医院走廊上, 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近乎绝望的窒息。
这里不是市中心医院，他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
如果不是有导航, 他恐怕都不知道帝都还有这么破的医院, 脏污不堪的走廊，随地可见的痰液，周围的墙壁坑坑洼洼。
吵嚷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蒋军看到他过来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一潭死水，冷漠又沉寂。
“是我做的。”干涩的嗓音, 没有辩驳, 没有否认。
江白玉坐到他旁边。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经过辅导员办公室时听到他的声音, 他申请了贫困生资助, 但辅导员觉得他已经拿了奖学金, 就将这名额给了别人，平时不多话的人说着一句句带着祈求的话语，他需要钱！
辅导员最终还是没同意，他得和家境好的学生打好关系。
不过是几千块钱，能有多缺？
他在外面听见了，怕他尴尬，在他出门时先躲到了一边。
贫困生资助几乎都是给了他们班家境很不错的同学。
后来怎么样他就不太记得了，只知道他回寝室一次比一次晚。
江白玉坐到他旁边，蓝漆的长椅斑斑点点，几乎看不出原样。
“你母亲怎么样了？”忍不住问。
蒋军闻言僵了僵，垂下头，越来越低，最后佝偻起来，一瞬间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生机。
灰扑扑的地板上落下一滴水花。
一滴、两滴、三滴……
江白玉沉默。
拍了拍他背，没说话。
“是洪涛让我做的。”嗓子仿佛被火烧过，带着刺耳的嘶哑。
“他让我打入你们公司的内部，要我去偷……”
痛苦的捂住脑袋，手上青筋暴起，“我做不了，我不想这样，可我妈就要死了，我只有我妈……”
“陈子阳说只要毁了你就好了，他说你最在乎的是你老婆，只要……那酒是他给我的……”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我没钱……洪涛给了我一百万……那是救命的钱……我……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钱……我没用……”
“……我妈死了”
……
江白玉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也不知陪他坐了多久，拍了拍他背。
“多谢！”
他想起蒋军在给他倒酒时并没有满上，而是不到一半，原以为是知道他戒酒了，可现在一想，恐怕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该谢谢他的，谢谢他在那样的情况下对自己保留了一份善意。
声音不大，但却仿佛一道重力敲在旁边人的心口。
蒋军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却莫名有些暖。
好像这样做并不是完全错的。
他恨自己为了钱害人，他恨自己没办法救活母亲，他更恨自己没有能力！
他和温子升、甄庭舟一样，一开始是跟着洪涛混的，后来温子升、甄庭舟跟了江白玉，算是狠狠打了洪涛的脸。
洪涛倒不是多在乎温子升和甄庭舟，只是他和江白玉都在创业，甚至他还早一点，四个人是室友，而那两个人原先跟着他却突然半路离开，最后更是进了江白玉的公司。
洪涛并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当初在一个寝室的时候就看江白玉不顺眼了，他厌恶江白玉的优秀，厌恶江白玉比谁都耀眼！
当初开公司拉他入伙其实也就是想让江白玉给自己打工，将他踩在脚底下！
可谁知道最后江白玉竟然公司越做越大。
至于陈子阳……大概是觉得江白玉抢走了他的年级第一名，也或许是老师眼里只有江白玉。
如果说洪涛是明着坏，那么陈子阳就是阴着坏了。
不知道从哪儿听到苏晴雨对江白玉的倾慕，他主动去追求苏晴雨的好友林彤，再通过林彤怂恿苏晴雨，然后想出了这么个恶毒的法子。
江白玉重情，他们一个寝室的人都知道江白玉有多喜欢自己的女朋友，为了她不辞辛苦的将高中三年文科所有科目啃下来，只要一有空就做笔记，钻研高考考题，预测题型，简直比出卷老师还累。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轻松，平时课业也很紧张，加上各种活动比赛，有时候半夜两三点还看到他在床上写写画画。
这些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
若是婚姻出了问题恐怕不仅仅是打击了，整个人废了都有可能。
陈子阳、洪涛、苏晴雨、林彤……还有他，都是罪不可赦！
元舒薇听完这些忍不住心惊胆战，一把抱住江白玉。
一个人太厉害了也不是好事，竟招了这么些人的恨。
上辈子的他恐怕就是落入了这些人的圈套！
一个个的真是心黑手辣。
“不能把他们都抓起来吗？”元舒薇气愤的问。
江白玉拍了拍她后背顺气，“没证据，这种事情在商业中很常见，为了打败对手无所不用其极，而且……若是真报了警，真正受到伤害到是蒋军，我不想这样对他，他已经够苦了。”
他去的路上打电话问了当初的和蒋军来自一个地方的同学，这才知道蒋军母亲在他高二的时候就检查出了尿毒症，高三那一年差点放弃了学业，还是被他当时的高中班主任给劝住了，并且还帮着筹了几万块钱。
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一直是母亲拉扯大的，每天天不亮就推着车在学校门口卖早点，蒋军很孝顺，为了母亲的病，卖了房，又借了亲戚家的钱。
可是这病就是无底洞！
他不坏！
只是生活逼着他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