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雨娟喊一家人吃饭。小三小四小五运动了一天都饿坏了,洗了手就扑到桌子上,开始狼吞虎咽。雨娟嗔笑:“慢点,没人跟你们抢!”
郑墨背着琴,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她低着头不知不觉已到了家门口。进得门来,便习惯性地朝自己的房间去,耳畔传来杯碗碰撞夹杂着小孩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令她不自觉地往声源望去。只见萧家五口的房门大开,一家人正聚在桌上开心地吃着饭,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脚步停住,望着眼前的情景,郑墨突地有些愣神。她想起小时候,自己跟着妈妈去自家开的工厂玩,玩累了要回去的时候经过大门那儿,刚好看见门边一间小屋子里,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她看到那家的小男孩伸了筷子夹盘子里的海带吃,一遍又一遍地夹,吃的嘴里鼓鼓的。他的父母埋头吃着饭,时不时给他夹些菜。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场景,却偏偏触动了年幼的她。那时候她就想,那盘菜一定很美味,那个小孩子才会吃的那么开心,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喜欢吃海带,常常央着妈妈做给她吃。每次吃海带的时候都会想到那一家三口吃饭的画面,心里总是会升起一些温暖的感觉。直到她慢慢长大,才明白过来,当时打动自己的其实是饭桌上所透露出的浓浓温情吧,那种独一无二的家人所凝聚出的温馨……
想到这里,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逃避的问题在此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清晰地令人生生绝望:她不得不承认,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刻起,她便已失去了过去的全部,没有了永远在她身后支持她的父母,也没有了感情笃厚的亲朋好友,茫茫天地间,从今以后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猝不及防地,一股强烈的忧伤和孤单感突然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几乎瞬间便将她淹没。
雨凤端着一碟菜从厨房出来,远远看见郑墨僵直的身影,站在院子里不动。有些疑惑地缓缓步上前,轻唤了声却没得到回应。雨凤不由得绕到正面来,抬头去看她,却发现郑墨脸色煞白,眼里没有丝毫光彩,目光空洞而没有焦距。一阵不安浮上心头,雨凤开始有些急切地去唤她,却仍是没有一点回应。不知何时手上的碟子已经掉落在地,不安渐渐转为恐慌,雨凤颤抖着抓住了郑墨瘦削的臂膀,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一边摇晃她,一边焦虑万分地唤着郑墨的名字。
郑墨觉得四周突然静的出奇,以至于她竟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她茫然睁着眼睛,不知何时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头越来越重越来越疼。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晕倒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模糊的力量抓住了她,抓地那样紧,那样坚持,以至于她的意识竟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被这股力量拉了回来。
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郑墨开始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痛,越来越痛,也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隐约地听到几声哽咽,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雨凤脸色发白半咬着唇,正紧张地看着自己。她纤细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臂,十根指节都泛了白。郑墨恍然地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肩头的纤弱女子,对方脸上那种无法掩盖的充满慌乱和无措的神情深深吸引住了她,她似乎能读出此刻雨凤眼底正翻腾着的情感。
雨凤,是在担心自己么?
这个想法,让郑墨的心突然颤了一下。方才急聚而起的无助感似乎因着此刻攥住自己的双手,而化去了不少,同时还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郑墨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破坏了这份安定。清凉的夜风带起树梢的叶子,发出“磁磁”的声音,同时也带起了雨凤额前的刘海,几缕发丝随着轻风微微摆动。朦胧的火烛混着月光,衬得她的肌肤愈加晶莹剔透。郑墨静静地望着雨凤,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大而美丽的眼睛,里面隐隐约约映着自己的倒影…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就那么几秒,却又好像等过了一个白头。郑墨的眼底忽然闪过一抹温柔,然后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无声地回握住那双纤手。
相触的瞬间,她感到雨凤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接着便低下了头,耳根处却慢慢泛起了红。
郑墨望着她此刻柔柔的低垂的眉眼,微微起伏的气息,似有一种欲拒难拒,欲说难说的感觉……不知怎的,看着雨凤此刻的摸样,郑墨突然想要再靠近她一些,胸间划过丝丝莫名的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