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怕你那个身高一米六,爱看张爱玲,喜欢粉红色的学医的小女朋友,吃醋啊?”
“……”
骤然听到这个冗长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江泽予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不耐烦地皱了眉头,侧过身来,却乍然撞进谢昳的眼睛。
宽敞的后座,她偏要离他这么近,长眉挑着,眼里盛满促狭又满不在乎的笑意,仿佛刚刚的问题全都是信口胡诌。
再仔细看,那张漂亮得出奇的面孔上醉意实在明显,白皙的脸颊晕开两坨淡粉,一双好看的眉眼在酒意的衬托下更显娇媚。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近,近到他的视觉和嗅觉同时受到冲击。五年不见,她似乎换了惯用的香水,但他竟然还是透过那层浮香底下嗅到熟悉的香气。
当年学生时代的黑色长发换成了桀骜不驯的浅灰色,她从前爱穿MIUMIU的公主风,现下却成了成熟的丝绒深V吊带裙,那领口松松垮垮地搭着,露出一大片洁白细腻的肌肤还有精致锁骨。
江泽予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蓦地侧过头正视车前,不愿再看她:“……你在胡说些什么?”
喝得醉醺醺的谢昳早已经忘了刚刚自己问过什么。
酒壮怂人胆,她毫不避讳地打量起男人的侧脸来,一边看一边餍足地感叹。
熟悉的高眉骨,深深的眸子,挺直流畅的鼻梁,还有年少时期总是被她揉得微乱的发。
谢昳突然想起她在国外上学时候的室友——钟爱帅哥的上海小姑娘。人平生唯一的热爱就是泡吧、发现帅哥,然后要人家的Facebook;而她待在美帝最大的理由就是想借着美帝多元的文化,集齐五大洋七大洲的极品。
谢昳砸吧砸吧嘴,她肯定是没见过江泽予,才会觉得那些是极品。
想到这儿,她打了个酒嗝,不由自主模仿起她来——先靠近目标,再伸出手摸摸男人的脸,最后抛个媚眼。
“这位帅哥,有没有兴趣,加个Facebook呗?”
媚态尽显的话里载着浓烈酒气,她借着酒劲把仇欣那搭讪时候娴熟的语气和甜甜的嗓音模仿得入木三分,然而这样出色的演技却让眼前这个被“搭讪”的男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将唇角生硬地抿成一条线,偏过头,狠狠地躲开了凑过来摸他脸的手。
谢昳摸了个空,只好收回手老老实实捂住自己抽疼的胃,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囔:“不就摸把脸吗,这么小气做什么。我不摸就是了,用不着生气,生气对胃不好。”
她闭上眼睛,脑袋沉得要命,偏偏那不争气的胃又抽痛得越来越厉害,于是又嘟囔了几句有的没的,捂着肚子赌气般挪到后座的另一侧,身子抵着车门,不再说话。
车里三人,一人专注开车,一人像是醉意已深,还有一人脸色复杂地沉思,倒是再无人出声。
郊外的夜晚十分安静,静得让人不知所措。
车子平缓地行驶着,无声的氛围下,谢昳却觉得胃部抽疼得越来越厉害。一阵猛烈的胃痉挛过后,她疼得龇牙咧嘴,只得偏过头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这么忍了几分钟后,那疼痛越发剧烈,每隔几秒钟就是一次痉挛,疼痛让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清晰了几分。
“师傅……好无聊啊,能不能放首歌,大声一点。”
她用脑袋抵着车窗,颇费了些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成志勇犹豫了一会儿,连上蓝牙随便放了一首歌。老板在车上从来不听歌,他放的是他自己手机里的。
片刻后,车载音响里响起了一首悲伤的情歌,情感直白,陈词滥调。
谢昳丝毫不关心放的是什么,只借着歌声的压制细细地喘着气。
一首歌毕,车内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暴露出一声来不及收回的艰难喘息。下一秒,这喘息声又戛然而止,仿佛刚刚的声音只是听者的错觉。
“……谢昳?”
江泽予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偏了脑袋,目光却骤缩——刚刚还借着酒劲撒欢的女孩儿,此刻双手紧紧捂着胃,脑袋极其用力地抵着窗户,整个人的姿势诡异又扭曲。
他犹豫了会儿,坐得近了些,这才看到她额角冒着的细密汗珠。刚刚因为醉酒而晕红的面颊此时已经煞白,她死死咬住嘴唇,牙齿嵌得深,下唇上已经鲜血淋漓。
却硬是忍着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江泽予皱着的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凑过去想掰过她的身子,谁知她实在太用力,饶是他使了些力气也纹丝不动。
“谢昳……”
他犹豫着伸出右手,用手背探一下她惨白的脸,柔软触感之外,那冰凉的温度简直不像个活生生的人。
再开口,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抖:“开快点,去最近的医院!”
他的话音刚落,右手忽然被抓住,方才还疼得精神涣散的人转过脑袋,额角因为用力抵着窗户而一片青紫。
她红着眼睛直直盯着他,扁着嘴,声音里面带了哭腔:“江泽予,我胃疼,我想吃青椒炒肉……”
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疼痛击败了仅存的意识。谢昳两眼一翻,落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车前,得了吩咐正在全力加速的成志勇没忍住笑了一下——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胃疼成这样还想吃青椒炒肉,看来这胃疼得该。
他调侃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座上自家老板听到这句话之后,仿佛像是忽然被点了某个穴位。
江泽予低头,看着怀里女孩儿那张和五年前并没有分别的脸,恍然有种黄粱一梦的错觉。
他额角的青筋疯狂跳动着,终究是控制不住地白了脸。
大一才过一个多月,S大自动化系便出了两个名人——一个美人,一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