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局,宫正值房
秦司薄说完话, 王宫正沉吟片刻, 展臂而起:“你来, 帮我整理发髻。”
秦司薄大喜,知道宫正已经决定帮林妃一把,此刻定是去进宫献计。
当即放轻手脚,帮着王宫正重新梳了头发, 又正好衣冠, 正要退步站开,忽听她问:“这个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秦司薄一惊,口中已道:“宫正多虑了, 这主意自然是我想出来的。您知道,若是林妃——”
王宫正抬了抬手,目光清明:“兰儿, 你生性板正, 严肃有余, 机变不足, 这主意看似大胆, 却出在正该破局的时候,迫得我不得不用,这不是你的手笔。你那徒弟梅雪被你教得跟你一个样, 也不是她。是谁?”
一番话条理分明, 秦司薄哑口无言。
她自然不是贪功之人, 何况吴桂花一向跟她亲近,她若能得到宫正的赏识,若是在以往,秦司薄或许会乐见其成,可现在她自己都已经深陷泥沼之中,这几日更能体会内宫之凶险,怎么会愿意把吴桂花拖进来?
因此,只咬死道:“宫正真的多虑了。我也是今日收到顾大姑的信儿,想起大姑的事,心中难安,大姑她当年待我很好——”
见王宫正果然面露凄色,立刻住嘴不再说下去。
两人默默无声,快出门时,王宫正看到秦司薄门前的那只箩筐,冷不丁问:“你那侄女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秦司薄一惊,抬头去看王宫正脸色,知道自己还是没瞒过她的眼睛,只好老老实实道:“说是来了有一阵子……”
…………
吴桂花对宫里谁管事谁做事没有一点兴趣,跟秦司薄吹完耳旁风,见她回来黑着脸,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小心探问两句,知道王宫正已经在为那件事奔走,知道她这里一堆烂帐,定然没有心思招呼自己,立刻识趣地提出了告辞。
对吴桂花这种小宫女而言,谁管钱,谁管帐的确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当老板都不能妨碍她拿钱做事。
过了两日是十五放饷的日子,叶先和应卓都特意叮嘱她,让她这两个月避着西掖廷,千万别主动往那去,就是拿饷也找别人代拿才行。
吴桂花嘴里怪着他们个个都把自己当个三岁孩子看,却不敢不遵,那一日虽没有去西掖廷,却照常去了慈安宫。
现在慈安宫上下都知道三皇子身边这个“不住家奶妈”的重要性,只要她不去太后宫中打扰老人家静养,慈安宫上下随便她逛。
只是吴桂花也不是那得寸进尺的人,回回到了慈安宫,一般都会直奔小胖墩寝殿陪他玩会儿,到他吃午饭时再去各处转转,捎带脚收集消息。
她先前张罗的那件事后续,她就是从这些人嘴里听到的。
给宫女请御医治病,这事在主子们面前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内宫宫奴中一等一的大事。自从林妃当着皇帝的面提出开始,全宫奴才们的眼睛都盯在了上面。
皇帝的每一句话都在第一时间传出来,供所有人翻来覆去地咀嚼。
比如昨天皇帝表态说“林妃若是想做,便去做”,有人感激涕零,大呼皇上仁德,有人却暗暗撇嘴,说皇帝若是真的支持,为何说得这样随意,这样随口的一句话,让林妃如何拿着圣谕去请御医?如果是丽妃/裕妃来说,肯定会有圣旨卿命,如何如何。
吴桂花听得直撇嘴:想得可真美,你们以为那些宠妃们会真的花心思为你们请御医治病?当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应卓她娘普照圣光?要不是林妃现在的处境,她也未必会使大力来促成此事。
今天她听到的是,林妃去了御医院找人,院正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可等到要调人时,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手上有病案研究,整个御医院拿不出两个御医配合!
吴桂花就想叹气,她跟皇上说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办法把事情弄成铁板钉钉。现在她拿着皇帝模棱两可的戏言去御医院找人家搞义诊,这种脏活苦活,最要紧的是,办好了没人夸,办差了也不会有人骂的活谁愿意做?
能在御医院工作的,不是有技术就是有背景,让人家来给一群奴才看病,当古代医生真的都以为病患面前人人平等?
难怪林妃明明是二皇子的生母,在后宫的存在感还不如德妃一个无儿无女,早就失宠的妃子高。要真任由御医院这么踢皮球,吴桂花说不得还要另外再想办法。
吴桂花听得直叹气,连赵嬷嬷请她帮着品评自己新研究出来的菜品都失去了兴趣,去小胖墩那拉着他在院子里走两圈消完食,又盯着他上榻睡午觉,总算有时间脱身回到自己的重华宫。
其实吴桂花回去重华宫也无事可做。
叶先不知跟她那些后面拨来的属下们说了什么,她院子里的杂活,从洒扫除尘,到洗衣种菜,往往还不等她来做,就被人抢着做完了。
吴桂花先前抵抗了一阵子,被叶先以“您还有个病人要照顾,不要被杂事绊住手脚”为由,将她这一侧房门的钥匙要来,结果……其他事都由不得她做主了。
真是上了这老狐狸的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