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再在桂花树下看到柱子哥那张脸, 吴桂花觉得, 她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这是两个人。
她熟练地在心里默念一遍,笑着开了门:“就等你了, 进来吧。”
应卓却不是空手来的,他手中托着个小坛子,交到吴桂花手上。
吴桂花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一条黑影趁她低头查看时, 溜进了院子。
“小二黑!”厨房里,虎妹欢喜地叫。
应卓示意她打开:“你忘了, 上回你教给我蒸馏烈酒的方法,这是我照着蒸出来的第一坛酒。”
吴桂花揭开泥封, 果然一股浓香扑面而来, 她喜得直笑:“你这就做出来了?比我想得快多了。”
虽然皮蛋没卖两回就赚了不少钱, 但吴桂花心里明白,这是罗老板和陈项会卖, 她的技术也只是占了个独一份的便宜。而且物以稀为贵,新鲜东西总是价高些。如果想走长线的话, 价钱必然要降下来。再说,吴桂花感觉, 陈项接了那个小畜养厂是想大干一场的,前两天她偶然跟他说起咸蛋, 陈项就急得不得了, 想再弄几筐蛋来让她做。要不是她一再说咸蛋还不到开封的时间, 保险些好, 他当时就要催着她拿出来尝一尝了。
咸蛋其他的材料都好解决,唯有高度酒,她也回过味来,这个方子轻易不能交给旁人。想来想去,她的主意就打到了应卓头上。
应卓边走边挽起袖子去了厨房:“你不是急等着要做咸蛋吗?是不是今天晚上开始?”
“哎,”吴桂花急忙拦住他:“不是说了,你今天是客人吗?去那坐着,我们一会儿就来。”
应卓朝榕树下新搭的石桌那看一眼,上面似模似样地放着两个果盘,里头装了葡萄,甜瓜,黄杏,青瓜等时令果品,果然是下了大本钱的。
见她实在坚持,他不由一笑,顺着她的力道坐到了石桌边,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
这边吴桂花使出蒸炸煎烙十八般武艺,做了一桌子好菜,让虎妹一一端上了桌。
等到一应事体忙毕,月已上中天。
因为还不到十五,月亮只圆了一大半,像个白桃子一样挂在天边,将月色下的小院子照得如蒙上了一层柔光。宫墙上的小二黑来回跳跃,就是不愿意下墙,急得虎妹频频朝墙头看。
吴桂花不去理会这些,站起身,第一杯酒举杯敬客:“来,大家今日相聚不容易,喝了这一杯吧。”
虎妹早便等不及,呲溜两口喝干:吴桂花今天准备的是梅子酒,不但不醉人,喝起来还有股甜甜的果香,虎妹在厨房里偷偷喝过一口,就一直想着它。
另外两个人相对而望,却都没有急着送酒入喉。
应卓的目光迷离起来,仿佛今日此景,他也曾见过……
这段时日,他经常梦到一些事,梦里,他留着奇怪的发式,跟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在山野间说话,谈笑,唱歌,劳作……
那大辫子姑娘眉眼浓艳清俊,嗓子脆亮,一曲野生野长的山间小调唱得活泼俏辣,即使在梦里,他也能感到歌里那股烫人的喜意,引得他有时醒来,唇边也挂着不自知的笑意。
他原以为一连几日梦见那姑娘已是有些不对,但更不对的是,他居然觉得,梦里那姑娘似乎渐渐跟眼前的吴贵妃重合成一个人……
他生生吓醒了。
吴贵妃虽然同样长得艳丽,可一朵是人间富贵花,一朵是深山野玫瑰,分明是不同的两个人,他怎么会认为这两个是一个人呢?
莫非是那天晚上吴贵妃发疯时说的怪话让他入了迷障?
应卓勉强这样为自己解释,可今夜对上这双眼眸,他心中猛地一悸。
明明这双眼睛是笑着的,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她不是在笑,她在看着自己,可她仿佛也没在看自己。
应卓目光微动,一句话将破喉而出:“你——”
吴桂花却托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笑盈盈地翻转手腕:“好不容易请你喝顿酒,不会第一杯就不喝吧?我都喝光了呢。”
她眼睛一眨,唇边又只剩下了清浅的笑意。
应卓放松下来,略有失神:“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吴桂花却低下头,夹起一筷小青菜放进虎妹碗里:“不许只吃肉,把这菜都吃了。”
即使当着人亲哥哥的面,她还是该怎么管就怎么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