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被边关烽火磨练得铁石心肠的燕王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挥手让奴仆们退下, 半搂着柳娘回了寝殿。柳娘一边哭, 一边断断续续说着京中的事情:“姐姐含冤蒙难……摧心肝啊!雄英怎么办……允熥三个月还是小小一团……爹娘都不要我了……我只有王爷了,我只有王爷了……”
柳娘哭湿了燕王半边肩膀。听着她一声声喃呢低语,燕王觉得这眼泪不是滴落在衣服上,而是滴落在他心口上。
半响, 柳娘没有动静,燕王轻声唤她,才发现她睡着了,脸上带着泪痕,眼下一片青黑。
燕王一把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 又唤奴婢来为她取下头饰, 脱掉大衣裳。柳娘迷迷糊糊抓着燕王的手, 呓语不清的唤着“王爷……我只有王爷了……”燕王不忍离开,任由她抓着手, 待她睡熟。
奴婢们服侍柳娘睡好,又燃了助眠的熏香, 待她睡熟,燕王这出了寝殿。燕王威严端坐正厅,问道:“京中怎么回事儿?”燕王收到的消息大多是官方信息, 柳娘防备外人偷窥,信中也不敢写太多。
阿孟详细把京中事情说了一遍,也不专门围着柳娘说话, 只平淡叙述事情经过。帝后的反应、太子的反应、柳娘的应对,帝都武勋和清流的反应,一五一十全部说了个明白。
“太子妃娘娘仙逝,王妃痛煞!怀着身孕仍亲自接生,新生皇孙取名允熥,本比大公子先出身一月,看着却和大公子一般大小。王妃为太子妃娘娘求公道而不得,自苦不已。本已伤心无比,老爷和夫人还责怪王妃莽撞无礼。王妃走的时候,鄂国公府只派了大管事来送,我们王妃是为了谁啊?辛苦万分,辗转遭累,却无人领情。这些苦楚,王妃都不说,一路回来亲自照料大公子,不敢假手奴婢等人,等见了王爷心神放松,才骤然昏睡过去!”
燕王长叹一声,没想到太子妃的去世带来这么多连锁反应,太子是何等睿智之人。他们兄弟从小到大都听着太子的教诲长大,太子宽仁大度、友爱诸王,可这样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人去都差点儿被后院带累了。燕王更坚定了自己对正妻的态度,看看陛下尊重正妻,不因妃妾扰乱后宫秩序,再看看太子忽视女人,让太子妃蒙难离世,一正一反两个例子,燕王学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把大公子抱来。”燕王唤道,他的儿子,他还没见过呢。
柳娘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拨弄自己的头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朱玉英和朱高炽被放在自己床上,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拿被子、衣服和自己的头发当玩具呢。
柳娘轻轻移出自己的头发,半坐起来,把朱高炽抱在到大床内侧,又轻轻拉着朱玉英的小手问道:“玉英,玉英,还记得娘吗?来,叫娘……”
柳娘走的时候,朱玉英实际才几个月,哈不会说话,不过燕王信上说她已经学会叫爹娘了。而今柳娘拉着她的手轻声问话,朱玉英开始呆呆的看着她,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朱玉英一哭,朱高炽可不就跟着哭了,两个小家伙比赛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小孩子哭声尖利,这音调简直声震云霄。
柳娘赶紧抱起朱玉英轻声哄她,又快手快脚解开上衣,拿甜□□汁堵朱高炽的嘴。
燕王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哺乳图,心下好笑道:“怎么又哭了,刚好好着呢。”燕王想和他们母子相处,打发了奴婢下去,自己出门一趟的功夫,屋里就上演大合唱。
“小孩子不能说话,高兴了、难过了、不舒服了,不都只能哭吗?”柳娘笑道,朱高炽有奶水喝就放弃的噪音攻击,朱玉英也被轻声哼唱和抖动哄得差不多了。等道燕王走近,朱玉英突然爆发,音调再掀高潮。
“啊!!!”
燕王直皱眉头,赶紧退开,柳娘又轻轻拍打朱玉英的后背,身上一抖一抖的,才让她哭声降下来。再逗弄拍打几下,孩子就平稳得进入梦乡了。
柳娘把朱玉英放在床内侧,示意燕王帮她拿床尾的小毯子过来,轻轻搭在朱玉英身上。
燕王坐在床边,无奈叹气道:“玉英也太爱哭了,一点儿也不亲近我。”
柳娘这才知道她没带朱玉英走,托付给奴仆是多么错误的选择,好在孩子还小,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柳娘轻笑道:“王爷刚从军营回来?”
“是啊,去交接军务,近日无事,这两天就不过去了。”
“这不就是了,军营煞气重,王爷阳刚汉子不觉得,玉英才多大呢,被王爷这一身凶煞之气一惊,可不得哭。我们玉英心思灵动、感觉灵敏呢!”
“就你会说话,阿炽怎么不这样。”燕王笑问。
柳娘轻拍朱高炽的小屁股,道:“阿炽这小东西,只知道吃吃睡睡,还不懂这些呢!”
婴儿真的随时都会睡回去,朱高炽刚刚还吃奶吃得起劲儿,一会儿就闭着眼睛攥着小拳头睡过去了。
柳娘把孩子放在床上,自己起身,摸了摸燕王的脸道,“王爷怎么蓄须了?”
“军营里的汉子,哪个不蓄须!”燕王挑眉,就是要有一把美髯才能压服众人呢。
柳娘轻笑,“我可知道玉英为什么怕王爷了?这胡子一蓄,至少老了十岁,我们小玉英也不信自家英俊潇洒的爹爹,突然成了老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