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一旁题字, 柳娘也拿着紫毫蘸墨水玩儿, 脸上一副凝重思考的表情。
“怎么了?”皇帝题好之后问道。
“陛下的字飘逸俊秀, 有隐逸之风。”柳娘没有回答, 反倒仔细看了皇帝的字, 夸赞道:“果然好字!”
“就会说好听的, 刚才想什么呢?”
“想名号呢!这不是该落款了吗?在家的时候落款题的是扶柳主人,而今嫁人了,总不好再用闺阁名号。”
“哦?有什么典故?”皇帝笑问。
“娴静时犹如娇花照水, 行动处仿若弱柳扶风~”柳娘放下毛笔, 一帅袖子, 拖着长调, 犹如唱戏。“陛下知道妾乃武将之家, 母亲不知道多羡慕文臣家女儿的飘逸姿态, 偏偏我生得不漂亮,又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实在不符合她老人家的愿望,只能在名字里找补了。不仅闺名叫柳儿, 好不容易开辟新天地, 母亲连闲章落款都定了扶柳主人呢!”
皇帝微笑,虽然安嫔嘴上嫌弃,但眼中的光彩瞒不了人, 想必母女关系甚好,玩笑话罢了。
“都说待字闺中,出阁之后是该取字的, 不如就让朕给你取个字……嗯,叫嫏嬛主人如何,掌天帝藏书之所,配的上卿的才华。”
“多谢夫君。”柳娘轻巧行礼,给女子取字的只有两个人,一是未嫁时父亲取的,一是出嫁后丈夫取的,皇帝此举,犹如把她当做妻子来对待,自当谢恩。
皇帝上前牵她的手,道:“在母后那儿见了你的字,今日又见了你的画,果然非凡。难为你这么年幼,是怎么练的啊?”
“陛下不妨猜一猜,妾给你做个示范可好?”柳娘走到桌案左侧,提笔署上自己的“嫏嬛主人”的名号。
皇帝不甘示弱,接过她手中的笔写下“嘉靖十年丙申日题”字样。
“陛下的字比我好。”柳娘仿若有些不甘心。
“朕自当比你这小女子好些。”皇帝笑道,他还从未有过和后宫女子切磋书画造诣的时候,“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水准已经相当不错了,还未告诉朕是怎么练的呢。”
“瞧瞧陛下的口气,好似为了妾脸面好看才夸赞一般,妾定好生练习,非叫陛下刮目相看不可!”柳娘摔了笔,气冲冲让人卷起画轴:“拿去裱了,我且日日看呢!”
皇帝原本不高兴,谁在他面前敢耍小性子,尤其两人才初相处,脾气性格都在磨合中。柳娘也太大胆了,没见宫人都屏息凝神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但又听闻“日日”二字,皇帝心里又舒坦了,小女儿罢了,朕胸怀天下还不能包容吗?皇帝心头荡漾,嘴上却喝斥宫人道:“没听见娘娘吩咐吗?”
宫人这才七手八脚上前整理画卷。
“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一时歹一时的,朕又得罪你了。”皇帝捏了捏柳娘的脸,调笑道。
“陛下瞧不起妾数十年的苦练呢!我且把秘方保密到最后,现在不过是我年幼功力不深,绝不是方法不对,陛下且等着瞧。”柳娘瞪着眼睛道。
皇帝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眼睛圆溜溜好像御园里的小鹿,此时黄昏太阳的余辉正洒在她娇俏的脸庞上,皇帝心中说不尽的怜爱。
皇帝来后宫本就是消遣的,如今兴致来了,俯身一把抱起柳娘,惊得柳娘搂住他的脖子。柳娘好似后知后觉发现了现在的状况,脸一下子就红了,连耳朵都红成了玲珑剔透的红玛瑙。和刚刚大方爽朗形成强烈对比,皇帝心头怜爱更甚。
“这下子不嘴硬了,朕可找到治你的法子了。”皇帝低声调笑,往她耳朵里吹气,胸膛震动吓得躲在他怀里的柳娘更羞窘了。
云雨过后,柳娘装作疲累不堪,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心中却想,先声夺人已经做到了,日后就是投其所好了。
相处的时候,柳娘趁机为皇帝把脉,皇帝的身体不是很好,且有弱精的症状,这与他服食丹药分不开。嘉靖皇帝是着名的丹药爱好者,这是史书留名的,柳娘无力改变,只能积极调整自己配合。怪不得皇帝登基十年无子嗣呢,源头就有问题。她不能怀孕,其他人也不能,不会有人占据先机,日后慢慢再想办法就是。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才刚进宫,初来乍到、一切陌生,柳娘就算有本事怀也不敢生啊!
几个月之后,后宫格局又基本稳定下来。这一批新册封的九嫔中,以安嫔沈氏最为受宠,德嫔方氏次之,其余诸人都排不上号。张皇后以妃妾之身、凭宠爱上位,而今十年过去了,恩宠渐弛,立身宫中靠的是皇帝的尊重和祖宗家法。
任何事情就怕一心一意,这是柳娘上辈子最大的感慨,套用到这里,讨好人也是一样的。柳娘既然进宫,早就调整好心态,一心一意讨皇帝欢心。皇帝喜欢什么她就学什么,还时不时和皇帝闹个小别扭加深印象。柳娘知皇帝比任何人都深,皇帝这一生除了把生身父母乳娘乳兄当做亲人外,谁还能走入他的内心,恐怕连一母同胞的弟弟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