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月大公主与李厚朴的婚事就正式定下来了, 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规规矩矩的进行。因男方来年开春要外放到甘肃任职, 简单而不失礼节的六礼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完成了。
等大公主为先皇守完一年孝除服时,正好换上大红嫁衣坐上花轿。
京城的人五味杂陈地等着看热闹,但直到人吹吹打打十里红妆被送进了规置一新扩建了好几倍的李家小院时, 皇帝也没有收回大公主的尊号。
不但如此, 皇帝还下旨让内府在效外另行选址, 又派人南下采买家俱树木湖石,说是要为这个长女修建公主府。声势虽然不是很浩大, 但让好些后知后觉的勋贵人家悔断了肠子。
其中最后悔的就是中书省杜参政的夫人。
杜夫人拉着来探望自己的女儿叫苦不迭,“你爹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目光短浅听见春风就是秋雨, 坏了升儿的大好姻缘。要是大公主嫁到咱们家, 多少给你可以给你添些助力减轻负担, 你和敬王的处境也不会老这么尴尬下去。全怪我糊涂多事……”
敬王妃杜氏也是满嘴苦涩, 可是这都是自己的娘家人, 不能打不能骂还要好好框着。
她勉强笑了一下,“原本不是说的好好的,让升儿在宫里好好表现, 怎么就突然摔断了腿?我在城外住着消息不灵通, 等听到这些事的时候, 大公主已然定下了亲事……”
如今新皇登基, 身份地位变得尤其尴尬的敬王就主动要求到郊外别庄居住。这种情形和十多年前的端王一模一样, 让许多老臣看了不胜唏嘘。夫唱妇随, 敬王妃自然要跟着丈夫, 因此很久才能回一趟娘家。
说起这件事杜夫人怄得慌,哐的一声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哭诉。
“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说皇帝根本就不喜欢大公主这个长女。我们杜家本来就嫁错了女儿,要是再娶错了长孙媳妇儿,那就永世不得翻身。那时我哪里还敢冒这个风险,就叫升儿故意摔断了腿,心想先把这件事拖过去……”
杜王妃又骇又气,“娘,在甄选的当口忽然摔断了腿,你莫非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傻的?”
杜夫人呐呐不能成言,脸上又羞又愧,“好多人都说大公主冷冰冰的不通人情,且不懂世故,半点不好相处,那时候我以为与其请这么个菩萨进来,还不如以后为升儿娶一个低门小户的女子,最起码可以讲规矩听招呼。”
杜夫人又悔又恨,“那时候我猪油蒙了心,总觉得大公主又不得皇上欢心,娶这么个人进门非但不用还添堵,那升儿的大好前途岂不是耽误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宫里那些不得宠的公主皇子过得比普通人还不如!”
杜王妃心头沮丧,这世上人人都在打算盘,可谁真正算计得过老天爷?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公主再不得皇上欢心,那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是俞皇后的嫡长女。杜家此举无疑是在打皇家的脸,无疑是在皇上心中种了刺,升儿日后的前途就不要再指想了。”
杜夫人惶惶抬起头,终于捂着帕子大哭了起来。
…………
揭开盖头时,李厚朴并不指望会见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天仙。但大公主出人意料的带了一股皇室中人少有的书卷气,衬着合宜的妆容,在辉煌炫目的灯光下冷艳照人。
看到有些略微有些呆愕住的李厚朴,大公主微微抿唇。从身后的枕匣里取出厚厚的一叠纸推过来轻道:“听说驸马是看过我抄的佛经,进而才开始欣赏我的人品。我听了之后觉得很欣慰,所以专门为你抄了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李厚朴之所以主动央求这段婚事,自然是夹杂有别的目的。当时在摛藻殿对着皇帝,说喜欢大公主抄写的经书也不过是托词。没想到这女子如此慧黠,竟然在新婚夜把这一段儿提溜了出来。
大公主垂下眉睫,“我知道你娶我多半还有别的原因,不过只要不是冲着我这个公主的尊贵身份来的,你就是老天爷予我的良人。我让你认认我的字也没别的意思,万一父皇陡然来了兴致,总不至于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年轻女子紧拧着眉头认真严肃,仿佛在交代一件极要紧的事,神情却露着一股执拗的天真。
李厚朴在不知不觉间松了口气,伸出手指在那点厚厚的佛经上摩娑了一下,“你的字我真的认得,说出的话并不是诳骗皇上。你忘了每年的观音诞,显应寺的门口会放万本佛经让信众瞻观。”
青年温文儒雅,语气里透着十足的耐心,“其中的《心经》写的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庄重大气,每回我都会求两本回来供在案上。后来我无意间得知这佛经是你亲手所书,时常在想能写出这种字来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大公主就慢慢胀红了脸,那般清冷的人因为脸上这一抹红色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总算有了一点新嫁娘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