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用了一回京味儿十足的饭食后, 顾瑛终于缓过劲儿听大丫头寒露诉说八卦。
探听消息本就是寒露的长项, 在外头细细溜达一圈后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 就把京城这两三年发生的新鲜事听了个全。她眉飞色舞地说起顾氏本宗顾御史家闹出来的笑话……
顾御史的长子顾彾三年前娶了周侍郎的嫡女周玉蓉为妻, 仅仅相隔三天就把身边一位鲜为人知的外室抬为姨娘。本来这也没什么,大户人家妻妻妾妾的事多的是。但周玉蓉和这位秀姨娘格外水火不容,隔个三五天就要闹出一宗不大不小的事端来。
一个是情深的正妻, 一个义重的爱妾。
外人艳羡无比的顾家大少爷却如同生活在炼狱里,曾对好友言道,早知道把女人娶进门这么麻烦, 还不如在外面直接包一个名角儿。若是看烦了玩厌了, 可以直接拿银子打发走,但是迎进门了就只能当菩萨供着。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外面,人人都在笑话顾家大少爷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个拎不清的棒槌。还有顾御使那般善于谋划的人,一辈子汲汲营营上下逢迎,结果老了老了却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知所谓却自诩名士风流的草包儿子。
寒露说得无比解气, “该,那个周玉蓉一肚子坏水儿,活该老天爷给她配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夫婿。当初我看她那副眼高于顶最喜欢埋汰别人的架势, 还以为她要进宫做正宫娘娘呢……”
澡水里散发着淡淡的白芷清香,热腾腾的水气儿直往上冒。顾瑛本就是才吃饱饭,身子又重, 让热水一泡就有些睡意朦胧。
闻言含含糊糊的笑道:“京城顾氏和莱州顾氏联了宗, 以后她要是成了掌管族务的宗妇, 少不了又要找我的麻烦。大概是我前辈子欠了她的, 这人竟是时时看我不顺眼。我们昨天才回京城,今早就收到了她下的帖子……”
寒露把热水慢慢淋在她光洁的背上,不屑道:“甭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钱师傅万事都好,就是管底下的人太过宽松了些,竟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帖子送到夫人面前。咱家大人早就说过,如今你的身子重,所有的应酬都可以用这个由头推了!”
顾瑛本来想洗个澡人会精神些,没想到热水一烘眉眼更加酸饧。寒露见状微微一笑,和小满手脚利索的帮她把头发烘干,重新盖好被褥放好帷幔,这才退到外边廊檐相守着。
小满拿了个绣绷子凑过来,喜滋滋地道:“夫人这回和上回生小姐时的症候完全不一样,她肚子里铁定是个小子。其实我看夫人无论生什么,咱家大人都高兴的很。只是求菩萨保佑这胎千万要顺顺当当的,头回的事差点把我吓死。”
寒露斜睨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夫人头一回生产的时候是被别人钻了空子。这回有咱俩不错眼的盯着,一个苍蝇都休想飞到夫人面前。你查出来了吗,是谁把那周玉蓉的帖子放到了正房?”
小满连忙正色道:“是前院的钱师傅亲自送来的,服侍的婆子不敢擅自主张就顺手放到了桌子上。我忙着把行李归置好就没来得及收拾,结果让夫人一转身就看到了……”
寒露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大人在咱俩面前千叮咛万嘱咐,如今夫人身子重不能费神,若有拿不准的事儿直接就回了。钱师傅是不知内里的究竟,才会把那女人的帖子当回事儿。你这个糊涂虫,也不知……我弟弟看中你什么了”
小满性情柔顺,听到这种类似训斥的话,一张脸顿时胀得通红。
最早的时候,小满对在外院服侍的钱小虎隐隐约约有好感。但是流水无情落花有意,这场好感无疾而终。到了洛阳后也许是日久生情,寒露的弟弟韩冬不知什么时候和小满看对了眼。
一个是内院服侍夫人的大丫头,一个是外院跟在大人身边的一等侍卫,谁也用不着嫌弃谁的出身,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顾瑛知道后毛遂自荐当了媒人,还特别赏了二百两银子用作小满的添妆。
毕竟是未来的弟媳妇,寒露嫌弃了一会儿又打趣道:“我昨天看见你那对鹿皮护膝已经做好了,等会要不要我帮你送出去?”
顾家没有这么大的规矩,但青年男女定了亲之后是要避些嫌疑。
小满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你跟他说……好生办差,我在里头一切安好。等夫人顺顺当当生产后,我就能空闲些了。等年底的时候,再请夫人来帮我们操持婚事……”
这个姑娘胆子小,遇事容易慌乱,一点没有当家主妇的样子,但谁叫自己弟弟看得中呢!寒露心头满心惆怅,却想起夫人劝自己的话,只要那两个将来要一起过日子的人没意见,她这个当姐姐的就不要再胡乱插手了……
从吏部衙门回来的顾衡看到两个大丫头站在廊下细声说话,就知道自家媳妇儿肯定又在睡回笼觉。悄悄推开门进去,迎面一阵带了白芷的清香。他深深吸口气,力图在重重帷幔当中辨出媳妇儿身上熟悉的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