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骁觉得自己在东辞面前像只猫,她明明应该是只小老虎,被他那么揉啊搓啊的,什么脾气都搓没了,懒洋洋的。
“这一个下午,此人话都说得滴水不露,问他什么,他都能圆得上来,倒也奇怪。一个做细作,能窃取到消息不假,但如何能将漆琉岛与东海都摸得如此透彻,还精通船务?先前我便觉得奇怪,只是抓不到漏洞。霍大小姐,你快说说,你怎么知道的?”东辞声音如夏日轻风,有种催人入眠的舒适。
霍锦骁翻了个身,侧倚过来。
“关于东海和漆琉岛,确实没有破绽。不过此人在漆琉时跟着邱愿办事,邱愿虽是三爷的眼前人,在漆琉岛有一定地位,但向来只替三爷处理岛务,负责的是窑子赌坊这些,比起顾家差得远了,很多东西连邱愿都沾不得边,周阳是怎么摸清的,尤其东海海势。据我所知,邱顾两家素来只帮三爷打点岛上的事,不涉海务,连他们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周阳怎么接触到的?适才与他一番对话,我问了不少东海局势,其中不少就是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她慢慢道。
这个人装得太好,可有时恰是因为太想伪装成另外一个人,怕应对不上来露出破绽,反倒用力过猛,试想一个蛰伏于漆琉的人,哪能事无巨细,件件皆知。
“这只是你个人想法,并无证据。”魏东辞道。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与她一样,都属个人感觉罢了。
霍锦骁笑着闭上眼,道:“所以我才说,海上的事,没有破绽,可武林中的事,破绽就大了。我看过周阳出手,他用的是五柳宗的剑法。”
“这一点殿下找人试探过他了,他也用五柳剑法。”东辞捏着她的眉心,像抚弄一只温驯的猫。
“他出现的时间,离他与我说要逃离漆琉的时间,差了将近一年。对一个有武功基础的人来说,在一年里把一套剑法琢磨个花架子,并非难事。我所指的破绽,也不是他的武功。”霍锦骁觉得舒服,躺得更没形态,衣裳垂贴,玲珑的身子宛如纤软的柳条。
正说着话,唇瓣忽触及一物。她微睁了眼,原来是东辞剥了两颗花生,往她唇间塞来。
她就着他的手咬下花生,继续说道:“想要假扮另一个人,就必须知道这个人的来历过去,包括父母朋友等等。周阳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在京中作为细作培养,故朋友也少,这人知道得极为详尽,只有一种可能,是周阳本人亲口告诉他的。不过每个人的过去纷繁复杂,哪怕周阳的故事很少,可二十多年的经历,远非几句话就能说尽的,就算是周阳本人也难免有遗忘。”
“你是在指郭睿郭大侠?”魏东辞剥着花生,喂她一颗,自己吃一颗。
“他以为我在试探他,恐怕周阳说起宗门时并未提及郭睿此人,所以才否认。”霍锦骁嚼着花生道。
虚虚实实的对话,着实费了她好大的精力。
“五柳宗确有郭睿此人,按年纪看辈份应该比周阳高一辈儿,要么是师兄,要么是师叔。他少年成名,剑法高超,可惜心术不正,曾在关东一带犯下多起案子,被武林同道合力诛杀,后被废去一身内力,关入五柳宗铁狱崖,终年不得出。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早就湮灭于江湖,但作为五柳宗门内弟子,却不可能不知道此人,尤其周阳又与他几近同期。若真是五柳门人,听闻我提及郭睿,即便否认,也会动怒,因为郭睿是五柳宗的奇耻大辱,没有一个五柳门弟子愿意听人提起此人。可我刚才试探他,他对郭睿却毫无所知。”
“所以,他不是五柳宗人,却要假装五柳宗人,其中必然有诈。”魏东辞认真听完不禁笑开。
十多年前的事了,江湖上记得的人不多,又是宗门丑闻,五柳宗门人更不愿提及,慢慢就湮没于世,也就霍锦骁呆在云谷,每常缠着父母说些武林趣事,她记性又好,竟把这些年的江湖事都牢牢记下,活脱脱一个江湖百事通。
“嗯,咱们把这事告诉殿下,再等殿下派去查探双龙岛的人回来,便可知分晓了。”霍锦骁心情愉悦,笑眯眯地躺着。
“聪明。”他夸了她一声。
她尾巴都要翘起来:“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师妹。”
“谁的?”他明知故问。
“我师兄呀。”她与他打起机锋。
忽然间脸上有温热气息拂过,她睁开眼缝,发现魏东辞将头俯到她面前,鼻尖似蹭未蹭过她的鼻,挠得人发痒。马车微微颠簸着向前,他双手撑在她腰侧,身体稳稳压下,霍锦骁便觉周身热起,连呼吸都变得又沉又烫。
“你师兄叫什么名字?”他唇微启,含笑问她。
那笑,如锦绣春花,惑人心神。
“魏东辞。”她颊上已生烟霞。
朱唇轻吐他的名字,叫他心驰神荡,便将头再一俯,含住她菱角似的唇,舌尖一推,将压在舌下的花生推进她唇间。霍锦骁俏脸已然红透,他咬了咬她的唇,将头抬起,哑音如纱:“小梨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嫁我?”
她心口怦怦直跳,被他温柔迷惑:“等我……从东海回来……”
他笑得更加温柔,俯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道:“好。”
霍锦骁觉得自己又进了他的圈套。
这人,总是用美色迷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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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未回医馆,而是连夜去奕和行宫见了霍翎,将此事禀于他知悉。
直忙到夜深,二人才算脱身回医馆。马车晃悠悠,车外小雨淅沥沥,特别催人入眠,还没驶出多远,霍锦骁就靠着迎枕睡过去。迷迷糊糊睡着,她也不知几时到达医馆,只隐约觉得有人抱起自己,她睁开酸涩的眼,看到东辞的衣襟,知道身边的人是他,就又闭上眼。
外头雨未停,马车外已有小厮跑来打起伞,魏东辞抱着人矮了腰钻出马车,快速躲进伞下,正要迈开步进医馆,冷不丁傍边窜来个黑影。
魏东辞往后猛地避去,怀中的霍锦骁跟着他颠了颠,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眼眸跟着睁开。
“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公子的诊病规矩了,他不出诊,你家老爷想求医让他自己上门。”打伞的小厮忙拦到前头,将黑影挡下。
“魏神医,求你前去瞧瞧我家老爷。”黑影开口,声音厚重沧桑,有些年纪。
霍锦骁想要下来,魏东辞却将人往上掂了掂,冷道:“怎么回事?”
“公子,这人白天就来过了,说是梁家的管事,他们老爷犯了胃疾,想请公子过府诊治,我已经说过公子的规矩,让他家老爷上门求诊,谁知这人不死心,竟在医馆外守了整天。”小厮答道。
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