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骁随手拣起个黑檀匣子,打开里面是枚赤金飞仙台阁簪,三层楼阁打造得精致小巧,单是这手艺便价值许多。
她微蹙了眉,寻思着如何将这些贵重东西退还给祁望,口中道:“你怎么知道梁家有古怪?”
面吃到一半被人打断,如今这线面吸了汤已糊,魏东辞让厨房把鸡汤整锅端来,正往她的面里加汤,闻言垂眸回她:“梁家和海神三爷勾结,替三爷走货,难道你不知道?”
霍锦骁放下匣子坐回桌旁边,道:“知道,走的还是军器。”
“去岁殿下亲自坐镇三港,把两江三港的官员和商贾查了个底朝天,为的就是找到三爷军器的门路。这几年海神三爷能在东海发展如此迅速,有一大半原因是他垄断了整个东海的军器来源,全东海海枭包括东洋浪人都要靠他的军器装备船队,故而一直无人敢与他作对。”魏东辞拉她坐下,将煲烂的鸡腿肉剥了皮撕成条,扔到她碗里。
她吃鸡鸭不爱皮,嫌腻。
“东海沿海附近除我大安之外皆是小国,没有能力提供军器,三爷的军器必是来自大安,你怀疑梁家就是三爷的军器来源?”霍锦骁一边挑起面,一边疑道,“他不过是个盐商,哪来那么多的军器?且很多资源由朝廷管控,不准民间私贩,除非官府里有人与他暗中勾结。”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港这些年匪患严重,这里的官员早被腐蚀,沆瀣一气,公器私挪不奇怪。殿下与我查到如今,已揪出一大批官员,只不过梳理这其中关系尚需时日。三爷藏得深,梁同康也是只老狐狸,把柄不好抓。不过去年下半年,三港绿林已肃整完毕,三爷私运军器不能放在明面之上,定要找各处地头帮忙,只要他再有动作,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所以如今殿下还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魏东辞见她光喝汤不吃面,忍不住敲敲她的碗。
霍锦骁敷衍地吃了两口面,又问他:“那你们对三爷的真实身份有底没有?”
“不急,先把他的爪牙慢慢清了,他自然要浮出水面。”魏东辞三两口把余面吃尽,端起碗喝汤,吃得倒有味道。
“殿下查得这么紧,就算按兵不动,三爷的军器也不好走了吧?”
“那是自然,现在三港官员商贾人人自危,哪个还敢擅自走货?梁家被查抄是迟早的事,你去赴宴小心些,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还有祁望……”他说着小心瞄了眼霍锦骁,叹道,“他做的那些事,再隐密也有蛛丝可查,趁现在为时未晚,你劝他收手吧,别再帮三爷了,朝廷下定决心要治匪患,他莫引火烧身。”
霍锦骁闻言没了胃口。她也猜着了,朝廷既然能找到梁同康这条线,必然也知道祁望帮着三爷走货的事,她倒是想劝,但祁望那人……
他和她都同样的固执,谁都说服不了对方,而且他瞒了她太多事,她想劝都无从入手,可不劝,难道真要看着他走上刀锋?
“知道了。”她闷闷道,又另想起一事来,“三爷运到东海的很多都是军器半成品,他在东海应该有制器厂与囤器库,你们找过没?”
“找过。朝廷探子已经带回一份东海的军器库藏匿点。”魏东辞便回道,“水师齐备之后,太子殿下与晋王殿下就打算先密攻这几处。”
“探子?可是朝廷安插在漆琉的细作?”霍锦骁想起那年漆琉半丈节所遇之人。
“正是此人,他在漆琉岛蜇伏多年,去岁秋才算脱身回来。”魏东辞道。
“你说什么?”霍锦骁猛地抬头,有些诧异,“去岁秋才回来的?”
“是啊,怎么了?”魏东辞惑道。
霍锦骁陷入沉思。
她是前年九月密会细作,那人行踪已露,已做了准备当夜脱逃,怎么会事隔一年才出现?
这其中又有变故?
“我想看那张海图,可以吗?”她沉道。
“海图在殿下手里,你也确实该去见见他了。”魏东辞又敲敲她的碗,“把面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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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二月,天慢慢转暖,祁望每日都来看她,总要在医馆里小坐片刻,和她说两句话才离开。
“祁爷,你送的那些礼太重,收回去吧。”霍锦骁挑了个机会,想将那批礼物还给他。
祁望目光扫过在她屋里堆放整齐的箱笼,知道她连取都没取出过,便淡道:“你跟着我这么久,我也没给过你像样的东西,这礼不重。况且你这伤也是因我而起,我不像你师兄可以医治照顾你,身边只有这些俗物,我知道你不稀罕,不过只是我的心意。”
“祁爷,我没怪你,你不必总将此事放在心上。”霍锦骁从袖中摸出小玉梳,在他眼前一晃,“再说你怎么没给我送过东西,这梳子多好。”
他给的压岁礼,是他亲自挑的,可比这一箱一箱的东西好多了。
“那怎么一样,这只是小东西。”祁望挥挥手,“给了你你就收着,若是真不稀罕,随便你处置,还回来我是不收的。”
霍锦骁便闷闷拔着玉梳细密的齿,嗯了两声不再开口。
祁望抬手按了按她的脑袋,叹道:“送礼给你还送得你不高兴,下次送你一箱梳子好了。”
霍锦骁笑出声来:“成,我去开间梳子铺,你送多少我卖多少,日后不跟船我也有个新的营生。”
她不过说笑,却勾出他的心病来。
他垂了眸,随意笑笑,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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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魏东辞的照顾,霍锦骁那伤好得快,不过数日伤口便结痂,新生的肉发痒,她是个管不住手的,总想隔着绷带挠,被魏东辞拍了几次手,拍到她动了脾气。
“魏东辞,你别老管着我成吗?”霍锦骁抓着衣襟怒道。
屋中窗户敞着,阳光大好,外头的花香飘进屋里,盖去满屋药味,叫人为之一醒。
魏东辞正站在书案前写药方,闻言头也没抬,只道:“你是我的病人,我不管着,万一医坏了传出去,要败坏我的名声。”
“你外头几十号病患,怎么不管去?”霍锦骁几天没出门,闷出一身烦躁来,语气冲得很。
“那不同,外头是外人,里头的是……”魏东辞琢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