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码头风尚轻,天空云朵甚少,灼灼烈日照出碧波粼粼,孤帆远来,靠向燕蛟岛的码头。那是艘三桅沙船,风帆上画着巨大的半人半蛟像,横眉怒目,双耳为腮,手执三叉长戟,威势滔天,帆上挂的旗帜则面黑底金线的三叉戟图案,那便是海神三爷的旗号了。
这船沙船敢独自从漆琉岛驶出,凭的就是这面旗。
整个东海的船队,看到悬挂三叉戟旗的船只,无不退避三舍,海神三爷的威名,无人敢触。
日头烧人,霍锦骁汗如雨下,头顶像要被烧焦般的烫,眼睛也有些灼花,不过她还算好,站在祁望身后钻了空子,整个人踩在他的影子里,借他荫蔽。祁望就比较惨了,他站在最前头,太阳正面砸来,避都避不了。霍锦骁暗暗懊恼,出来得太匆忙忘记拿把伞了。
“你能别贴这么近吗?”天热心烦,祁望也不例外,察觉到自己身后那人离得越发近,他背上一阵闷热,忍不住转头低喝。
“嘿。”霍锦骁笑笑,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
祁望看到地上影子,两个人只留一道影,心中了然。
“你倒乖觉。”小声斥了一句,他到底没再说什么。
稍顷船靠上岸,许炎带了人亲自上前带缆,帮助船只泊岸。甲板上船员来来去去忙碌,只有一人从船上跳下,此人身着赭色的绸衫,肩头袖口都绣有暗金的团云纹,四十开外的年纪,高颧尖颌,唇上两撇八字胡修得整齐漂亮,逢人便笑,倒是亲切。
“竟然是他?”祁望暗暗道了句,已迎过去。
“祁爷,这人是谁?”霍锦骁忙跟着他。
“此人姓萧双字连山,是三爷手下一员得力大将,早年替三爷打下不少船队海盗,如今自己也占岛为主,在东海海枭中排位极高。”祁望低声解释两句,很快换上笑脸抱拳向前。
“萧兄,数月未见,别来无恙?”
“祁老弟。”萧连山快步行来,“哈哈”一笑,拱手道,“哥哥我好得很,就是总惦记着祁老弟的那杯酒,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和老弟痛快喝上一杯。”
“今日就是好机会,晚上让愚弟陪哥哥一醉方休。”祁望携了他的手道。
霍锦骁挑眉,祁望不是不喝酒吗?
“今日可不成,我奉三爷之命往诸岛送帖,要务在身不能多留,过午就走,这酒留着你到漆琉岛咱们再喝过。”萧连山按按他的手,又道,“对了,那位新岛主……”
“瞧我这记性,见到萧兄太高兴,竟忘记介绍了。”祁望敲敲脑袋,又将霍锦骁拉到身前,道,“萧兄,这位便是新的燕蛟岛岛主景骁。”
“在下景骁,见过萧爷。萧爷大驾光临,实乃燕蛟之荣,敝人之幸。”霍锦骁笑而拱手行礼。
“景兄弟客气了。”萧连山早已暗暗打量她几番,此时便笑道,“景兄弟年少有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哪。”
“萧爷过奖,在下愧不敢受。”霍锦骁谦道。
“不如回岛上再寒暄,大太阳下的,也不怕暑气?”许炎从后面上来劝道。
“说得是。萧兄,走,我和小景带你逛逛燕蛟。虽说有要务在身,你也要吃了她这接风洗尘的酒才能走!”祁望携着他的手就往岛上行去。
萧连山道一声“叨扰了”便与他并肩而行,霍锦骁陪在一旁介绍燕蛟岛,群人随后同行,齐往村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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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萧连山在燕蛟岛逛了一圈,几人这才把他迎进大宅的正堂里。堂上早已设席,萧连山在入座之前取出两张烫金的帖子送到祁望与霍锦骁眼前。
帖子上压有三叉戟的暗纹,打开便飘出一缕淡香,纸上熏了龙涎香,上面是端肃的墨字。
“祁老弟在燕蛟岛正好,也免得我再跑一趟平南。漆琉岛的半丈节定于十月初三,三爷邀二位前往赴宴,请二位一定要来。”萧连山拱手道。
“能得三爷相邀,实乃我等荣幸,一定到。”祁望将帖子交给许炎收好,笑着回礼。
“多谢三爷美意,我定与祁爷共赴。天闷地热,有劳萧爷跑这一趟送帖。”霍锦骁亦道。
“不必客气,萧某分内之事。”萧连山不以为意,“正事办妥,咱们喝几杯?”
“请!”祁望与霍锦骁忙请人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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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萧连山话便多起来。
“景兄弟好酒量!”萧连山已将劝酒的重心放到霍锦骁身上。
祁望只陪饮几杯,余酒便都由霍锦骁代饮了。他平时虽不饮酒,但应酬之事避不得酒,多少还是会沾唇几杯。
“萧爷过奖,酒逢知己千杯少,遇上萧爷这位酒中豪杰,我才能多喝几杯。”霍锦骁举杯敬他。
萧连山被她说得纵声大笑,连声道:“景兄弟会说话,不愧是祁爷调/教出来的人。”
祁望面上的笑微微一敛,淡道:“萧兄太看得起在下了,小景可不是我的人。她少年英雄,我倒想着她能到平南助我一臂之力,可惜她志向远大,我平南庙太小,她不愿委身平南。”
“祁爷说哪里话?要是祁爷有意,我立刻放下燕蛟与祁爷同去,为平南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霍锦骁向祁望举杯,眼眸撞上他的目光,彼此心中了然。
海神三爷果然疑心他们,故这萧连山才趁机试探。
萧连山挑了筷鱼肉吃了,眼半垂道:“除去金蟒四煞这块心病,这不是已经助了祁爷一臂之力?三爷也替祁爷开心哪。”
“金蟒四煞欺人太甚,屡犯当日三爷所设之界,此番平南举船而至也实属无奈,本想叫金蟒也吃点苦头,此事三爷是知道的。怎料恰遇上三港绿林豪杰结船而至,其中竟有中原北三省盟主魏东辞从中谋划,离间四煞,才令金蟒四煞分崩瓦解。而我这兄弟当时潜进金蟒是为了屠村之仇,不想又遇岛民反岛之事,阴差阳错之下才成了这燕蛟岛主,在下不过是沾了她的光而已。”祁望解释着。
“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知道,景兄弟年纪轻轻身手了得,竟能杀得雷尚鹏,又独自在岛上几上斡旋,这份魄力三爷十分欣赏,和我提了好几次,所以这次我才自请前来,想见见景兄弟。”萧连山说着又与她碰杯。
“不敢,小景年轻不懂事,三爷和萧爷谬赞了。”霍锦骁连饮三杯才罢手。
“痛快!和你喝酒真是舒坦!”萧连山大笑,又饮两杯后才道,“后生可畏哪,想那魏东辞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竟已是三省盟主,功成名就。听说,他拿着四煞人头在石潭程家家主的寿宴上大出风头,笼络了一般三港豪杰的心,只不知他意欲何为。”
霍锦骁闻言不由一愣。东辞向来在中原腹地行事,怎会到石潭港?说来她近日事多,还没好好想过魏东辞杀四煞的目的,听萧连山话中之意,东辞在三港似有大动作,也不知所为何事。
“三爷手眼通天,这才几天时间,连石潭港的动静都了然于胸,祁某佩服。”祁望瞧了霍锦骁一眼,虽笑着,心里却暗惊。一惊海神三爷消息网之大,二惊魏东辞之事。
魏东辞是她师兄,也不知这二者之间可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