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微明的天被火色印红,沉睡的岛屿仿如惊醒的恶兽,发出震彻天际的怒吼。四面八方的喧哗声如沸水浇油般响起,街巷上冲出无数人,不知所措地看着远空火舌舔天。
金爵从睡梦中惊醒,连衣也顾不得穿,趿着鞋冲到院中,脸色难看到极点。
起火的地方,正是他用来存放□□的库房。
他头也不回就往议事厅冲去,一边走一边喊人:“把老三和老四都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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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烛火通明,葛流风和马昆早已在议事厅中等他。
“老大,这事是新燕村人干的。”马昆一见他便迎上前。
金爵摆手:“别急着说这些,那里情势如何?”
“已经把所有人都派去救火了,库房所在之地四周空旷,火势不会烧过来。”葛流风拍拍马昆的肩,替他开口解释。
金爵目光却愈发沉了:“不会烧来?库里囤的□□兵器呢?”
葛流风与马昆均都沉默,这么大的爆炸,仓库里的□□哪还有可能留下。
“新燕村的人干的?他们为何要炸库?老四,村子里的事平时是你在负责,你说。”金爵盯着马昆,虽未发火,可眼底冷怒却叫人颤抖。
“造器坊的兄弟来回,今夜新燕村村民潜入造器坊将关在坊内做苦役的村民救走,又放火炸了□□库。”马昆忙上前回话,又道,“昨日才有人来报新燕村那帮人想造反,我一早已经命人抓捕闹事者,不过……不知为何迟迟未归,我正预备今日一早再查,结果就出了这事。”
新燕村在外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他本不放在心上,只当与从前一样不过闹闹,谁知竟会出这么大的祸事。
金爵站起,突然发难,往马昆胸口拍出一掌,只闻“怦”地闷响,马昆后退三步,生受这一掌,唇角沁出血来,艰难道:“大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把岛交给你,你就给我打理成这样?废物。”
“大哥,这不能怪老四。岛原是老二在看着,去年末才交到老四手上……”葛流风开口替他说话,却被金爵喝止。
“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金爵已往外走去,边走边朝外吩咐,“跟我去造器坊,清点伤亡,叫上大夫,把小魏也带上。”
后边的葛流风一掌按上马昆的肩,本要劝慰他,马昆却耸肩拂开他的好意,葛流风瞧他已气得全身运气,胸肌鼓胀,双拳紧攥,知道他这是恨极雷老二。
本来这岛是雷尚鹏照管着,去年他忽提说自个常在外劫掠顾不上岛内诸务,请辞后交给马昆。马昆本当是块肥肉,接手后才发现是个烂摊子,村民早被盘剥殆尽,别说油水,连岛上日常所需都快接不上,他只能发狠压榨,方勉强应对。
说来,都是因为雷尚鹏。
厅上众人正各怀心思着,屋外忽又有匆忙而来,跪地禀道:“大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不好了,船坞失守。”
“什么!”金爵脸色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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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透亮,霍锦骁领着两百多个村民赶到船坞,这里已被祁望带人占领,路上的哨岗站的全是头绑红巾的村民,见到他们回来便是一阵雀跃欢呼。这些村民有许多都是分别已久的亲人,如今见面均相拥而泣。
船坞外挤满了人,家家户户各自寻亲,嘤嘤泣声不绝。
“祁爷!”霍锦骁发现祁望站在山崖石岩上居高而望,她便几步跃上石岩,冲到他身边,上上下下地看,“你没受伤吧?”
“我像是受伤的样子吗?”祁望伸掌拦在她眼前,“别看了。”
“我怕你受伤了我回去不好交代。”霍锦骁见他容色正常,一身衣裳完好,便放下心来。
祁望顺手扔给她一个水囊,道:“你呢?”
霍锦骁不作多想,拔开水囊木塞就“咕嘟”往肚里灌水,痛快之后才回他:“我没事,就被火星子烫到些。”
“看出来了。”祁望道。
她衣裳下摆烧去一角,袖上背上都是被火星烫出的小焦洞,发上脸上落满灰烬,像只从灶膛里爬出的猴子。
“怎么闹这么大?”祁望忍不住拍拍她的发与肩,将上边的灰烬抖下。
他们的计划里并没炸库这一环,听到爆炸声传来时,他惊愕非常。这丫头果然是不叫人省心的主,状况百出。
“造器坊连着兵器库和□□库,守卫比想像中森严,我带去的人不够,所以另想法子。”霍锦骁眼睛晶亮,犹带兴奋,扯了他的衣袖就道,“我用爆炸将他们注意力引开,村民才好出逃,否则追兵太多,容易被抓回,而且毁了他们的□□兵器,对我们也有利。”
“你一个人去炸的库?”祁望声音忽然沉下。
“是呀。”霍锦骁犹未察觉他的怒气,仍旧用“快夸我厉害”的笑容看他。
“胡闹!”他甩开袖,袖角已经被她的爪子按上几个黑手印。
霍锦骁这才闭嘴,道:“怎么了?”
“你在逞什么能耐?知道行军作仗靠的从来不是个人英雄吗?”祁望冷道。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充满难料难测的风险,任何一点差错都会让她没命。如此冒险之举,她还能活着回来见他,真是万幸之事。
“我知道。”霍锦骁挠挠后颈,解释道,“祁爷,我不是冲动,也没想逞能,当时情况危急,总要应变。你信我一回成吗?”
昨晚若她不能顺利将人带回来,到了天明金爵知道船坞被占,再用村民性命要胁,他们这般苦功便尽皆化水,还可能引致更加可怕的后果,如何能行?
祁望深吸气按下莫名怒意,惊喜和惊吓不过一字之差,她倒是让他体验个遍。
“别挠。”他拉下她的手。
“痒。”霍锦骁缩缩脖子,后颈又刺又痒,十分难受。
“被火灼伤了。”他一眼就瞧见她后颈上的大片红痕,伤口上療泡遍布,约是被汗水一浸,又疼又痒,她难受了就用挠。
这种挠法,非留疤不可。
“没事。”她转着脖子,不以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