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只想嫁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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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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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汪从悦喝得有点醉了。

其实也没喝多少,可他素来食量少,连带着酒量也小得很,只饮了两盏酒,脑袋便晕晕乎乎得不清醒了。

秋枕梦倚在他身上。因着醉了,汪从悦坐得不稳当,叫秋枕梦一压,整个人就靠在轿壁上了。

酒气上头,他面色微红,眯着眼瞧秋枕梦,心情似乎很好,秋枕梦便问道:

“小哥哥,张公公说了,你小时候就常不吃不喝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少女温软的躯体半靠在身上,丝丝缕缕幽香直飘过来,比酒还醉人。

汪从悦声音便带了点懒散,慢悠悠地说:“没什么,为着伺候娘娘罢了,那时候宫里乱,时刻离不得人。”

这自然是糊弄秋枕梦的话,半真半假才不会惹人怀疑。

高位妃嫔身边侍奉的人不少,没必要叫个十岁的孩子日夜不离。

可那时他最警醒,上司分派下来的活计,一步都不错地做着,有时候为了值守,可以一夜间不饮半口水,不聊一句闲话。

后来,他识破了两三次陷害,娘娘便很喜欢他了,时时令他侍奉左右。

而那并不是他刻意少进食水的真正理由。

在一同进宫的伙伴们还懵懵懂懂时,那只黑鲤鱼玉佩所象征着的人与事,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厌恶每一次解开衣裳时露出的狰狞伤口,时刻提醒着,他与家乡的未婚妻之间,已有了多深的沟壑。

他只是宫中的奴仆,是皇帝眼中的蝼蚁,是朝臣口中的珰竖,是世间男男女女随口便可侮辱鄙夷的存在。

他配不上她。可他又需要她。哪怕只剩一个想头也可,他需要长长久久地念着她。

于是那种地方,能少看一眼,便少看一眼。只要看不到,便可继续欺骗自己,他与她之间毫无差别。

汪从悦想着事情,虚着眼瞧秋枕梦。

秋枕梦正伏在他胸前,仰起头,噙了笑望他。

他胸腔跳得厉害,一颗心在里头咚咚的似要蹦出来。

往日秋枕梦说过的话,一句又一句浮上脑海。

那些晦暗的,本该抛却的心思再次活泛,一点点的,就要压制不住了。

秋枕梦的声音流过耳畔,泠泠的:“小哥哥,公公把你叫出去说了什么啊?”

汪从悦心头微动。

他眼里难得凝了笑,眯着的眼睛舒展开,淡淡道:“没什么,师父说,小姑娘瞧着娇,让我别欺负了你。”

这自然又是编造的话,因为师父说的全是告诫。

他当然不会忘,自己是怎么坐上内官监太监这位置的。

因为皇帝震怒,一日里扫除了内廷各衙门,几乎所有顶头的官员。

有因贪腐被斩首的,有违背禁令读书被杖毙的,自然也有与宫女做对食,被活活打死的。

他记得那日还是个艳阳天,日光将皇帝杨自彻的脸照得瞧不分明,只知道是在发怒。

结为对食的宦官和宫女被分开,搭桥牵线做媒人的也押在旁边。

宫女拖去宫正司处刑,宦官交由刑部处置。

剩下的几个媒人,则是杨自彻亲自盯着司礼监的人,一棍又一棍打死了的。

师父捂着眼不让他看,挪开手时,地上只余斑斑血迹,还有司礼监提督太监苍白的脸,跪成一团的身子。

以及耳边久久不散的惨呼。

皇帝是极厌恶阉人的。倘若宫中没那么乱,他甚至不会仿照前朝设什么宦官衙门,新安排什么内卫。

那时候他便知道了,他们这些阉人,于许多大事小事上,都是不配的。

不配读书识字,不配结对食过日子,蝼蚁总该有副蝼蚁的样子,安心着做低到尘埃里的人。

可他怎么能甘心呢。

就像皇帝重刑惩治贪腐官员,而贪腐无穷无尽,推行女子从一而终,而寡妇再嫁比比皆是一样。

对食的宫人层出不穷,都暗自藏着掖着。

那些生而为人压抑不住的本性与渴求,不是用他人的死亡就能彻底抹消了去的。

他不能和未婚妻差得太远。

不敢学字后,便央着女官教他丹青,偶尔侍奉皇帝批阅奏章时,还会死死记住那些他念出来的,与之相对应的文字。

汪从悦想着从前,几乎就要睡过去了。

·

他眼里是秋枕梦乌黑的发髻,模模糊糊的,已瞧不分明。

看着看着,他忽而漫出一声平平的笑:“妹子,你说过不走的。”

他胸膛因说话震动着,秋枕梦不明所以地回应他:“是啊,小哥哥,我不走了。”

汪从悦因这回答放松不少,从心底里翻上许多欢悦。

他挪了挪身子,靠得舒服了点,一双乌沉沉的眸盯着她,甚至无端端涌出些许戾气。

秋枕梦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柔声问:“小哥哥,你怕不是醉糊涂了?”

汪从悦目光里全是少女含笑的脸,朦朦胧胧的像隔了层纱。

“我没醉。”他说。

他所求的本来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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