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猜测在头脑中转了一圈儿后,明烟心慌了起来。
阿白歪了歪头,看见铲屎官站在那里好久都不动,脸上还有种淡淡的忧伤,终于勉为其难的跳下沙发,摇着尾巴过去蹭了蹭她。
看吧,这只美喵都不嫌弃你裤腿上有泥呢。
明烟弯下腰,苦着脸在阿白身上摸摸,拿起那把伞,重新回到了门口。
虽说他身边还有副官,看起来不像是缺一把伞的样子,可她既然错拿了人家的伞,又是在这样大雨滂沱的时候,送回去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外边雨下的很大,她原先那双帆布鞋已经湿透了,白色的外表都染上了黑,也不知道能不能刷出来。
明烟在心底叹口气,换了双凉鞋,拿起两把伞,认命般的走了出去。
阿白仰着脖子,看着铲屎官出门去了,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
——喵呜!阿白的小鱼干没有了!
下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因为随堂测验的关系,又往后拖延了将近二十分钟,加上明烟回到公寓的时间,已经临近六点了。
正是傍晚时分,外边下着雨,天空乌蒙蒙的笼罩了一层灰,风声雨声中掺杂着树叶挤在一起摇曳的声音,伴着噼里啪啦不停的豆大雨点,交织成一曲天然的乐章。
只可惜,路上没有行人,这景色也没人欣赏。
明烟将裤腿挽到更高,撑起伞,快步往教学楼方向去了。
毕竟是大学,不像高中那样,一分一秒都抓的严严实实,到了这里头,他们除去零零散散的课程,剩下的都是自由时间。
至于晚自习早自习之类的高中噩梦,更加不会有存在的可能性。
明烟撑着伞在雨中前行,远远能望见教学楼的轮廓时,心里就略微生出了一点儿后悔。
那栋楼灰沉沉的,一星灯光也没有。
来都来了,不过去看看也有点可惜。
她慢慢的走近,仰起头,往楼上看了看今天上课的教室。
那里也是一片昏暗,与周遭并无二般。
他半靠着同她说话的那扇窗,也已经被合上了。
莫名的,明烟心里生出一点儿触动,随即又有点丧气。
早知道他人已经走了,那她何必急匆匆的冒雨过来?
还不如第二天找机会还回去呢。
教学楼底下的大门并没有关,明烟抬头看了看,已经不打算进去了。
——他明早又不会回到这教室上课,就算是她将伞放回原处,又有什么用?
还是找个机会,还给他之后,再好好道个歉吧。
最后看一眼暗沉沉的教学楼,她转身离去。
教学楼的路边有两排法国梧桐,枝繁叶茂的阔展出一片独属于他们的天地,遮蔽了外在喧嚣,明烟撑着伞走在树下,觉得连打在伞上的雨声都小了。
两侧的路灯径自散着晕黄的光,在这样微凉的暮雨中绽放出几星暖意,被骤雨打落的树叶疏疏的铺了一层,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有种糯糯的舒服。
往这边赶的时候,明烟走的急,现在有了结果,步速自然就放慢了。
还不等她走几步,就隐隐约约听见后面有人在唤自己,下意识的回过头,明烟向着二楼的拐角处望了过去,正正好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是他!
——他居然还没走。
隔着四下路灯晕黄的光影与树叶轻摇的簌簌,他们四目相望,雨声似乎小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猛烈,只有一阵沙沙的轻柔,像是低沉优雅的大提琴声,悄无声息的撩拨人心。
一时之间,明烟居然有些怔住了。
他搬了把椅子,斜坐在二楼长廊里,慵懒中掺了几分犀利的清冷,见之难忘。
大概是因为一侧圆形柱子的遮挡,刚才看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这才疏忽过去了。
刚刚见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明烟还有些白跑一趟的遗憾,可是现在,这样无声而又难言的对视之中,她反倒另生了一种窘迫。
他要是不在这里……就好了。
她急着赶过来,步伐也急,穿了凉鞋的脚与卷起的裤腿上都沾了泥,这样站在灯光下,肯定能看的特别清楚。
可他呢,军装笔挺,面容冷峻,像是一把笔直的尺子,没有一分一毫是乱的。
早知道……就走的慢点,临近教学楼的时候,仔细整理一下了。
明烟眼睫微微落下,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他问:“——怎么回来了?”
这句话问的恰到好处,适时地将她从女孩子特有的羞窘中拯救了出来。
明烟也不急着回答,走到一楼的长廊里收了伞,蹬蹬蹬的上了二楼。
这一回她长了教训,到拐角处的时候,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拭了一下,觉得可以见人了,才拿着那把拿错的伞,到了他的面前。
“老师,对不起。”
盯着她手里的那把黑伞看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是故意的吗?”
“没有,”明烟被他平平淡淡的语气问的心慌,一面解释缘由,一面老老实实的道歉:“之前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出门的时候我就把伞找出来了,可是走的急,忘记带了。”
“今天出了教室,看着这儿有一把一模一样的伞,下意识以为是我的,就给拿走了。”
“很对不起,”明烟向他深深一弯腰:“给您添麻烦了。”
他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只是虚扶了她一下,口中既不说谅解,也没有生气,只是问了一句:“一样的?”
明烟初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是问伞:“啊?啊,一样的。”
他斜坐在椅子上,手指缓缓的摩挲自己下颌,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真有缘。”
这话叫明烟不知道怎么接,她在原地僵立几瞬,便老生常谈:“……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这一回,他表示了谅解:“你也是无心之失。”
明烟听他语气,似乎并不生气,不由得暗自松一口气。
将那把湿淋淋的伞倚在他身边的墙上,她轻声问:“这么晚了,老师怎么还没走?”
他这样的身份,要是连一把伞都找不到,那才是奇怪呢。
倚在墙上的那把伞还带着水,这么短的时间内,落在地上的尖端处就绽开了一朵水花,他低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挑起眼帘看她。
一直紧抿着的唇似乎起了一点波澜,从他的唇角一直到了她的心口,明烟心底七上八下的敲着鼓,听他缓缓说:“在等你啊。”
她被他说得不知道怎么应对,心口的感觉也很难言,像是落到水里头的糖,尽管味道淡了,却也带着淡淡的甜。
微微低下头,她再一次说:“老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拿起那把伞,站起身来:“已经不早了,走吧。”
“嗯。”他人都站起来了,作势离去,明烟当然不会再去细聊,点了点头,就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的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