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 意味着期末考试已经很近了。
今年寒假时间早,所有的考试必须在一月中旬全部结束,于是元旦收假回来, 津岭大学的图书馆、自习室基本被人占满,一座难求。
蒋轻棠也在为期末考试做准备,诸如《美术鉴赏》一类的卷面考试自不必说, 蒋轻棠理解背诵能力不错, 复习得也很快,专业课考试她也不怎么害怕, 也许拿不到优秀成绩, 总不至于连及格也做不到。最恐怖的是专业课考试后有一个观摩作品的环节, 美术教室里开辟出一块展览区,把每个人的画作都挂起来,在老师的带领下逐一观摩,挨个评分, 要是只有当众评分蒋轻棠倒不怕,让她害怕的是评到自己的时候,必须由本人向所有师生介绍自己的作画灵感。
“万一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该怎么办?”蒋轻棠把自己的担忧说给关绪听。
“要不小棠把我当作老师, 现在我面前练习一下?”关绪给她出主意。
蒋轻棠对着她的脸好生打量一番, 摇头, “不行。”
“怎么不行?”
“关姐姐的脸……我太喜欢了, 对着你没有对着老师时那种打从心底里害怕敬畏的感觉。”
关绪:“……这算夸我么?”
她说话时眉毛轻挑, 嘴边挂着懒散惬意的浅笑, 一点正形也没有, 蒋轻棠更不害怕了,苦着脸埋怨,“我急得牙龈都肿了,关姐姐还拿我寻开心。”
关绪脸色立刻凛然,“牙龈肿了?让我看看。”
她不由分说地端起蒋轻棠的下巴,二指钳在她的下颌骨处,轻轻捏开她的下巴,视线环顾她的口腔。
左边后槽牙那一块儿果然肿了,原本应该粉红娇嫩的牙龈肉现在变成了恐怖的深红色,不正常地鼓起,小山丘似的顶着牙齿,关绪食指轻轻探进去一碰,蒋轻棠立刻尖叫出来。
“好疼!”
她牙齿下意识地闭合,差点咬了关绪的手指头。
“怎么不早说?”关绪的眉头皱起,起身走进衣橱,把自己的大衣和蒋轻棠的羽绒服一起拿了出来,“快穿衣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不去!”蒋轻棠脸骤然刷白,摇着头,努力往后退了几步,躲进沙发角落里,“我……我不要看牙医!”
那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关绪发笑,只能好脾气地哄:“小棠乖,生病了就得看医生,不然好不了。”
“什么医生都行,就是不去看牙医!”蒋轻棠绷着小脸,态度坚决。
关绪好奇心被她勾上来,“为什么?”
“牙医,可怕。”蒋轻棠说。
她小时候——那时父母还没去世,吃糖过量,长了蛀牙,就曾经被带去看过牙医,那时年幼的蒋轻棠不懂看牙医意味着什么,还以为就像看普通医生一样,轻轻打一针,有护士姐姐用温柔又好听的声音轻轻地哄着,速度很快,只有手臂上轻微的一点痛,马上就好了,结束后还能得到一枚甜蜜蜜的棒棒糖,作为勇敢面对打针的奖励。
直到笑得人毛骨悚然的牙医用一个可怕的金属仪器,强行打开她的口腔,让她的嘴无法闭合,打着光线聚拢的小手电筒,拿着镜子在她嘴里检查的时候,她才顿时感觉到害怕,可是已经晚了,可怕的牙医强行拔掉了她的几颗牙,医用钻头滋滋滋的声音,蒋轻棠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太可怕了,她的腮帮子肿了好久好久,吃饭也疼,睡觉也疼,让她从此对牙医产生了心理阴影。
“小棠听话,牙医不做什么,就是检查一下什么原因引起的牙龈肿痛,好对症下药,不会拔你的牙的。”关绪好声好气地对她解释。
“我不信!”蒋轻棠捂着腮帮子猛烈摇头。
上次……爸爸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小棠不信我么?”关绪问。
不是不信关姐姐,而是不信牙医。
在蒋轻棠心里,牙医就是专门骗人拔牙的大坏蛋。
“好吧,好吧。”关绪妥协了,“我们不去看牙医,去普通的医院行不行?那里的医生都很温和友善,绝不会随便拔小棠的牙。”
蒋轻棠对普通医院还是挺信任的,毕竟她始终记得去普通医院,只要轻轻打一针就能得到糖果,护士姐姐也特别和蔼可亲,所以她动摇了,“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去普通医院,做普通检查,绝对不拔牙。”
关绪再三保证,蒋轻棠终于也做出了妥协,跟着关绪去了医院。
结果关绪是骗她的,虽然是普通医院,挂的仍然是口腔科的号,蒋轻棠想逃也来不及了,被关绪反剪着手臂搂在怀里,坐在她的大腿上,强行桎梏住了她所有的挣扎,让牙医检查她的口腔。
“肿了多少天了?”牙医问。
关绪:“今天刚肿的。”
牙医用一个冰凉的小勺一样的金属工具,在蒋轻棠肿起来的牙龈上轻轻压了一下,收回来,给她开单子,“有点小冒尖儿,可能是要长智齿了。”
关绪问:“要拔么?”
蒋轻棠闻言,后背骤时绷紧,两腿在关绪怀中乱踢,想跑。
“看情况。”牙医把单子递给她们,“先去做个X光,看看智齿长势怎么样,如果长得正就不用拔……”
蒋轻棠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只听牙医接着说:“但是如果是阻生智齿,就必须拔,越快越好,以免影响造成其他牙齿龋坏。”
蒋轻棠的心脏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拔牙!”她在关绪腿上扭来扭去地抗议。
关绪摸着她的脸,笑着安慰她:“先去做了检查再说。”
去放射科的路上,蒋轻棠愁眉苦脸,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反反复复地念叨,“我不拔牙。”
关绪说:“又不是一定得拔,万一是正常智齿呢。”
“可万一是阻生智齿呢?”蒋轻棠反驳,“万一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