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轻棠嘴比脑子快,话一出口, 自己先愣了, 呆呆看着关绪, 不知怎么办才好。
意识到的时候, 漂亮的红晕已经从脸颊爬到耳根, 连脖子都一片粉色, 捏着拳头, 垂着眸子,像在等候关绪的发落。
关绪也愕然,浑身一僵,血往大脑里冲,差点失了理智。
她防备全无,根本没想过蒋轻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直击心中最脆弱的那一处, 怔了半晌。
气氛渐渐冷了。
蒋轻棠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不安地掐着手指, 看关绪脸上些微的愣怔,脸上的红晕快速褪去,后来连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面白如纸,咬着唇, 眼睛里是慌的,偏还故作坚强, 想笑一笑, 把这事带过去。
“我……我乱说的!关姐姐你别放在心上, 你忘了吧……”她猛然想到了上次的睡衣事件。
怕再次重演。
于是更惶然,说出的话近乎哀求,“我真的是乱说的,关姐姐你……你别当真……”
整张脸都是骇人的冷白色,只有眼圈红得像兔子,喉咙里哽咽,字字砸关绪的心。
心沉到谷底。
蒋轻棠懊悔,怎么这么没记性,犯过一次的错,还要踩着老路犯第二次,死不知悔。
“我……我错了……”她哭着认错。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
等回过神来,头顶的月光已经看不到了,随之而来的是嘴被堵住,关绪扣着她的后脑,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是她们第四次接吻。
很烈。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烈,甚至比关绪喝醉酒的那次还烈。
蒋轻棠从未认识过这样的关绪,凶狠得像野兽,蒋轻棠没有反抗的余地,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等关绪松开她的时候,她口腔都是麻的,舌头上密集的刺痛,像小针在扎。
蒋轻棠睁大眼睛,呆住了。
内心居然有点胆怯。
原来接吻也会痛。
她才意识到这件事。
她们从前的亲吻,感觉都太好,温温柔柔,就像掉进蜜罐里一样,那么舒服,让蒋轻棠觉得自己被宠爱着,怎么亲都亲不够。
她的经验太浅,竟然不知道原来接吻也能这么狠,压抑了过久的爆发、饿极了的啃食,穷凶极恶,让人害怕。
不像接吻,更像掠夺。
而关绪像一只饿极了的狮子,磨着利牙想咬在她喉管上。
突然,关绪借由月光看清了蒋轻棠瞪大的眼睛。
乌黑圆润的眼珠,放大了的瞳孔,深处的惧意一丝没漏,全被关绪看在眼里。
关绪的心跳骤停了一下,就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心中几近爆发的火瞬间全熄了,一片冰凉,也没能再继续下去。
内心深处那点经久不散的慌恐与异样也霎时间清明起来,看清了模样。
夜晚的风毫无预兆地冷了,蒋轻棠肩膀缩了缩。
关绪背对着窗,周身笼着一圈朦胧的冰凉色,整张脸隐匿在黑暗里,蒋轻棠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瞧见她的睫毛微微地动了动。
“关……”她想开口,关绪已经松开她,把她按在枕头里,细心地替她掖好了被角。
“睡吧。”关绪淡淡地说。
蒋轻棠这才看清,关绪嘴边的一点血,是刚才亲吻时,蒋轻棠的牙齿不小心磕到了她的舌头。
那一抹红色在月光底下触目惊心,蒋轻棠心里升起真正的害怕,她似乎做错了什么事,伤了关绪的心,把原本很近的两颗心推远了。
她转头去看关绪。
关绪躺在她旁边,小臂枕着头,盯着窗外看,墨色的瞳孔,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嘴边的那抹血已经擦掉了。
“关姐姐。”蒋轻棠悉悉窣窣地挪到关绪身边去,拉着她的手臂,怯怯地呢喃,“对不起。”
关绪眼眸向下,与她对视一眼,包着她的手,轻轻地一笑,“睡吧,快两点了。”
“我……我没在怕你。”
关绪的指腹在她虎口摩挲,“我知道。”
“我真的没害怕。”蒋轻棠急哭了,去解关绪的领扣,“我们……我们继续,我不会像刚才那样了……”
她想向关绪证明,自己不怕她,自己怎么会怕她呢?刚才只是没有准备,所以才被吓了一跳,那是仅有一次的特例,当不得真的。
关绪攥着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我知道,我知道……”
关绪把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口上,慢慢地轻抚,柔声安慰她,“小棠乖,睡吧,睡吧……”
蒋轻棠心里很乱,脑子也乱,她恨自己的临阵退缩,又恨自己嘴笨,解释的话都不会说,刚才零零碎碎那几句,也不知关姐姐信不信。
大概是不信的,连蒋轻棠自己都不信。
兵荒马乱的一夜,蒋轻棠心情大起大落,窝在关绪肩头,胡思乱想。
怀抱太暖,她想着想着,慢慢也睡着了。
关绪手掌抚着她的肩膀,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眼睛盯着窗外的月。
夜越深,月光越冷。
沉静之后,思绪浮出水面,关绪的眸色比夜晚还深沉,怀里抱着蒋轻棠,又觉得什么也没抱住,所谓的温暖,只不过是一团幻影。
眼前闪现的,尽是蒋轻棠眼中的惊恐,睁开眼如此,闭上眼也一样。
……
这夜关绪做了噩梦,被魇着了,混混沌沌,记不清梦里的内容,只听见有个夜莺似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声声地喊“关姐姐”,关绪皱着眉,忽然抓住那人的手,大喊一声:“别走!”从梦里直接坐了起来。
睁开双目,蒋轻棠担忧的俏脸映入眸子,关绪的手还攥在她的手腕上。
“关姐姐,你……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额头一层冷汗,关绪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放开她,手背随手一抹,接了蒋轻棠递过来的清水,一饮而尽。
清爽的凉意入腹,关绪定了心神,看看窗户,帘子是拉住的,不过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已经大亮了。
“几点了?”她掀开被子下床。
“十点。”蒋轻棠说,“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后来看你额头直冒汗,就猜你大概做噩梦了……”
关绪点点头,踩着拖鞋,浑浑噩噩走进浴室,大早上冲了个冷水澡,把自己打理干净,出来时才觉得好些。
蒋轻棠已经体贴地把早餐端上房间里来了,放在床头柜上。
餐盘里两个碟子,每个碟子里是一份培根煎蛋、两片吐司,旁边还放着两杯温牛奶。
“小棠没吃早饭?”关绪擦着头发走出来,搬张椅子,坐在桌边。
“我……我也刚起床没多久。”蒋轻棠吞吞吐吐地说。
其实是骗关绪的。
她早上七点不到就已经醒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蒋轻棠睁开了眼,往旁边一看,正好是关绪熟睡的侧脸。
昨夜历历在目,即使有一点让人心慌的小插曲,不影响蒋轻棠的好心情,太阳晒得她心房涨涨的,手指划在关绪的侧脸上,仔细地一点点描摹,不仅用手指,还用眼睛,用心,从俊俏的眉眼,到挺直的鼻梁,再到形状姣好的薄唇。
关绪的唇很薄,抿起来时就显得很凌厉,不易亲近,所以她总习惯性半扬,不论什么时候嘴边都带笑,长年养成的习惯,睡觉时也保持唇角微微上翘的姿势。
蒋轻棠眼睛眨了眨,轻轻地、不惊动关绪地撑着手肘,抬起上半身,凑到关绪旁边,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
早安,关姐姐。
她在心里说。
关绪没醒,她也舍不得起床,手臂横在她胸前,把脸埋在她怀里,听她的心跳声。
蒋轻棠听得心安,昏昏欲睡,又眯了一觉,九点半被刺眼的阳光晒醒,看看关绪仍在睡,想来是累狠了,不忍吵她,蹑手蹑脚起床,拉上窗帘,想让关绪多睡一会儿,自己则下楼洗漱。
清洗完毕上楼时,正瞧见关绪双目紧闭,眉头皱得很深,几乎拧在一起,额角也全是冷汗,知道她是被噩梦缠住了,忙去叫醒她,猝不及防被她捉住手腕,也吓了蒋轻棠一跳,吞咽一声,关切地看她。
关绪做了一夜的噩梦,这会儿头有点疼,没注意蒋轻棠撒的这个小小的谎,说了句以后起床了就先吃,不要饿着肚子等自己,蒋轻棠点点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从她对面抬起身子,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上身附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亲。
“早安吻。”蒋轻棠红着脸说。
关绪也被她主动的一吻闹得有点脸热,一言不发,拿着面包大口咬。
饥肠辘辘,吃得很香。
蒋轻棠还等着关绪的回吻呢,发现关绪没什么反应,有点失望,问:“关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
关绪一口面包梗在喉咙里,喝了一大口牛奶,使劲照胸口咣咣凿了两下,总算咽下去。
梗得胸口疼。
“喜欢。”关绪说。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蒋轻棠红着脸说。
关绪:“……”
行啊,不过一夜,这小姑娘已经会主动索吻了。
“我……我要关姐姐亲我。”反正话都说出口了,蒋轻棠有点豁出去了的架势,主动撅着嘴,把自己送到关绪跟前,闭上眼睛,等着她的吻。
“待会儿再亲。”关绪放下面包,“我去刷个牙。”
“不要!”蒋轻棠拉着她,“就要现在亲。”
关绪没法,只好弯腰靠近。
抬着她的下颚,碰了碰。
蜻蜓点水。
蒋轻棠已经满足,睁开眼,舔舔唇,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这一天,从一个培根味儿的吻开始了。
蒋轻棠心情好,胃口也大开,叼着面包慢慢吃,盯着关绪,想跟她解释解释昨晚,然而关绪已经吃完早饭了,催促她也快吃。
“吃饱了带你去个地方。”关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