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先生年纪大了, 年轻时候硬抗下来的伤病,到了晚年, 没撑住, 进了加护病房。
病房内林烨与乔彻坐在床边照看着,原本闭眼休息的林老先生听到顾挚的声音, 倏然就睁开眼睛,在林烨的搀扶下靠坐在床头,那双睿智且犀利的双眼早已没了以往的锐利。
风烛残年的老人, 心总是要软一些。
“你怎么来了?”
顾挚上前几步,低声道:“我来看看您。”
林老先生心里透彻得很, 眼皮也不抬,余光瞟向房外,“还在外面呢?”
都知道老先生的意思,只是陈再办的这事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就算是为了给乔氏一个交代,也不能轻而易举就原谅了。
顾挚低声劝道:“老先生, 您心疼孙子,我们都知道,这好不容易认回的孙子,也疼了那么多年……”
林老先生一声冷哼, 似是气血不顺, “疼了那么多年, 到头来拆我的台!”
“陈再年轻气盛不懂事, 如今也尝到了教训, 您以后慢慢教就是,一片赤子之心,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您别和他置气。”
“我和他置气,只怕得把自己气死,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你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顾挚琢磨着林老先生怕是没怎么怪陈再,但碍于乔氏,不得不给陈再一个教训。
乔彻也是聪明人,也在一侧打圆场,“老先生,您别生气,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不是怪谁就能解决的,我现在也平安无事,陈再那,就算了吧。”
林老先生看了眼乔彻,叹了口气,“这几天,辛苦你了。”
乔彻被带走调查的那几天,林老先生一直处于昏迷中,好在乔彻入伍当过两年兵,没日没夜的两天的调查,倒也让他熬了过来。
“好了,我想休息了,你带他回去吧。”
顾挚沉默了片刻,“陈再他想见您。”
林老先生沉了口气,语气不善,“见我?继续来气我?”
“老先生说笑了,陈再什么心思您还不清楚?虽然这事办的是不合规矩,但陈再对您,一直都是孝顺的。”
“孝顺?把我气住院了还孝顺?”
林老先生不松口,顾挚实在无可奈何。
“那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门外陈再瞧见顾挚出门,眼巴巴的瞅着他。
“顾叔叔……”
顾挚一手捞起他,将人扶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我先给你去上个药。”
陈再转头望向病房,大概是明白了,低头,神色颓然。
“爷爷不愿意原谅我?”
顾挚看他冷汗直冒,不容置喙道:“先上药。”
来到另外一间病房,顾挚将陈再上衣给脱了,又挽起裤腿,膝盖上青肿大片,肿得老高。
顾挚眉心一拧,心疼的神色一瞬而过,端着一侧的药,蹲在他面前,小心的给他涂上,但即使顾挚手上力气再轻,陈再也疼的一抽一抽的,攥紧了手下床单,眼泪再次糊了一脸,可怜兮兮的求轻点。
顾挚抬头,板着脸,“你自己想想你做的这些事,还有脸喊疼?”
陈再自知理亏,闭了嘴咬着腮帮子,疼的眼泪直流也没敢再喊疼。
听着陈再忍声抽泣的声音,顾挚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得轻柔轻柔再轻柔,饶是这样,陈再也受了不少罪。
“好了,转身,后背上我给你涂点药。”
陈再吸吸鼻子,对于顾挚生硬的话语显然格外不适应,但还是依言转过身去,露出伤痕纵横的后背。
林烨那鸡毛掸子可是实打实抽的,浮起的棱印凹出表皮,不少地方还破皮渗了血,当时陈再差点就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
顾挚看了他后背,叹了口气,认命给他上药。
“这次长教训了?”
陈再哽咽着不说话,但其实心底还是不服的。
“顾叔叔,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顾挚拿棉签给他上药,听到这话,眼神瞟向房门外,不咸不淡道:“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这么做。这件事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种,而你偏偏走了最不该走的一条路,陈再,你扪心自问,老先生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觉得这么拆台对吗?”
陈再咬牙不说话。
顾挚眉心再皱,手上用力了许多,陈再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呼之欲出,却被疼得只是抽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