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当侍从带回她的回信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与耳朵, 有多么欣喜若狂, 当侍从再呈上那只艾草香囊, 并转达了她的话时, 内心欢喜如潮, 几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恨不能立刻飞回长安, 飞回她的身边。
那封信很短,只寥寥数语,纸上也只是普通的问候而已,可他却看了不下千遍万遍, 无论走到各地,总是贴身藏之, 一自沧州折返, 来到翠微宫, 便迫不及待地前来见她, 宫侍道她午憩未醒, 他便屏退诸侍, 守坐在她身边,为她轻轻打扇,一如从前在王府,夏日午后,她困乏睡去,而他静坐一旁, 凝望着她恬美的睡颜,为她打扇送凉,心中充满安宁欢喜。
往事与现实交织,有生之年,终于盼到她回转心意的一天,心潮激涌之下,萧玦情不自禁地牵起她的手,于那柔滑的手背,垂目落下轻轻一吻。再抬首,她依旧睡颜沉恬,而他唇际蓄着笑意,轻轻抚摩着她的手,静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见她眼睫微动,似要醒转。
萧玦下意识要放手,可下一刻,心念一转,却将手牵得更紧。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二人的手相牵处,却也未说什么,只一手撑在榻上,似要起身,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听她淡道“回来了”,“嗯”了一声回应后,不知该说什么,许久的对望沉默后,指着腰间艾草香囊道:“我天天戴着……”
苏苏伸手将那艾草香囊解下,萧玦心中正惊颤,听她轻道:“艾草用了有些时日了,我再给你换一只吧。”
萧玦惊颤不定的心,立时转为欢喜,动情地握住她的手道:“这只也给我留着,你对我的每分好,我都要收着。”
苏苏手攥着香囊,微垂眼帘不语,萧玦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话到嘴边,凝成强忍激动的一句深沉喟叹,“苏苏,你不知道,我此刻心中有多欢喜……苏苏……”他深深望着她,眸光小心而又期冀,“我们可以重来吗?”
香囊的繁密金线,因用力的攥握动作,硌得掌心微疼,苏苏沉默许久,轻道:“试试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令萧玦几要落下泪来,他紧牵着她的手,重重地吻了又吻,前世今生,这十年来的隐忍与守候,万般情绪在他心头交织浮沉,使他喉头微哽,一个字也说不出,唯有以行动代替心声,双眸微湿,情难自持地轻抚她的面庞,温柔落吻,从眉眼、双颊,慢慢移至那樱唇。
苏苏已有两年余未被人拥吻,陌生的触感落在她唇上,使她整个人身体微僵,而萧玦紧搂着她,强抑着内心的激动,极尽温柔缠绵,她慢慢阖上了双眼,勾搂住他的脖颈,只当落入了梦境之中,悠悠茫茫,不知今夕何夕,飘向何方。
此吻之后,萧玦日日必与她相会,及入秋御驾回銮,他也出入万安宫有如自家,以致朝野之议渐沸,有关于此的劝谏折子,堆满了圣上的御案。
苏苏每每让他顾着照儿的脸面,少来些、低调些,萧玦都道:“天下人都知道,你我本就是夫妻,我们重结为好有何不可,为何要行事低调、见不得人,偏要叫天下人都睁大眼睛看着。”
苏苏听他如此说,便轻捻着琵琶弦不语,萧玦上来抱她,絮絮讲着说不完的情话,直至日将西沉时,喃喃亲/吻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道:“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苏苏还未说话,就听外头传报“皇上驾到”,立对萧玦道:“松手……”
萧玦不但不松,反抱她更紧,直至苏苏恼得瞪他,方慢慢松手,坐至榻几一边。
左右宫侍打起垂帘,萧照踱步入内,见萧玦起身施礼,忙道:“九叔免礼。”
三人对坐,也不过说些闲话,期间萧照问了萧玦几桩朝事,萧玦一一答禀,苏苏静坐一旁,徐拨着琵琶弦轻轻弹着,见天色渐暗、宫人入殿燃灯,轻笑着看向萧照道:“有什么事明日朝上再说吧,宫门都快下钥了,快放你九叔归家去吧。”
萧照接话笑道:“娘娘说的是,是朕疏忽了。”
萧玦无奈笑看了苏苏一眼,拱手离去,萧照只当不知那一眼中的柔情轻怨,只当不知方才闲话时,他们的“眉来眼去”,只当不知,他未入殿时,所望见的窗下相拥的身影,只当不知,他们这些时日交往愈来愈密,都把他这皇帝,视作不知事的孩子,如常与苏苏用完晚膳后,一边饮茶一边道:“上次娘娘说礼部尚书年迈,不如调沈霁月回京替之,朕想了想,还是另择人选,让沈霁月在外再历练些时日为好。”
苏苏含笑问:“那皇上以为,沈霁月需得再历练多少时日呢?”
萧照啜茶道:“在其位谋其政,那得看他自己,能否彻底改了那骄狂性子,认清自己的位置,尽忠职守。”
苏苏笑,“沈霁月这人,纵是死,也折不断那一身傲骨,怕是不能如皇上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