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已不是小孩子了,纵是再怎么被这幽夜香气熏得昏昏沉沉, 他脑中犹留有几丝清明, 知道若这么低身俯就上她的唇, 轻轻咬上一口, 意味着什么。
他神思清醒地不敢, 心却不受控制, 噗通乱跳地, 几要跃出嗓子眼,脑中一片混乱,一会儿想起小的时候,她抱他在怀, 温柔爱抚,转瞬又想起那夜她醉睡伏地, 他想抱她上榻歇息, 却因年幼做不到, 懊恼地恨不能立刻长到二十岁…………
如今, 他虽未至弱冠之年, 可也已长大了, 只这般轻易地,就可以将她压在身下。从前,他仰望着她,觉得她是高树,总是庇护着他,为他遮风挡雨, 但现在,他攥按着她柔软的双臂,凝望着身下的她,忽地意识到,她娇软柔美,像花般一折就断,要温柔小心,要细心呵护。
雷声雨声都渐渐小了,苏苏试着动了动手腕,发现根本挣不脱半分,她怔望着萧照攥压按着她双臂、双膝跪在她身体两侧,乌沉沉的影子如山般罩了下来,想起了一些并不愉快的记忆,一颗原本嬉闹的心,也渐往深渊中下沉,微垂了眸子,轻道:“下来。”
萧照仍自心神恍乱,仿佛醉酒一般,一时没听清她的话,直到身下人提高语调、再说了一遍,才突然惊觉她语气罕见地冷凝,忙松开手,撤开身子。
苏苏努力压下那些阴暗的情绪,阖上双眼,轻道:“夜深了,睡吧。”
萧照忐忑地在她身边躺下,暗恼方才不该如此,可是惹她不快了,凝望着她阖目不语的面容,心中甚是不安。
苏苏虽然闭着眼睛,但其实半分睡意也无,她想起了那个人,一颗心浮浮沉沉,不得安宁。
虽然之前十年的人生,与他紧紧纠缠在一起,可没了他的这两年多,她也并不经常想起他,她想要的,已经从他那里拿到了,她不愿沉沦旧事、将心思放在一个已经死去也没了价值的人身上,这不值得,也没必要,于是她习惯性地克制自己,纵是日日与雪衣娘相对,也已麻木地不会念起他半分,但,偶尔真正想起,那就是整夜整夜,睁眼难眠。
方才照儿紧攥着她手臂、跪压在她身上的动作,令她想起了永安二十二年的那个冬天,那时她以为他断了对她的心思,只觉此生无忧,心情大好,然很快,他就打破了她的美梦,以非常决绝的方式,彻底碾碎了她的所有幻想。
那一日,他召她入宫,不再听她说一个字,直接扯开了她的衣裳,将她按倒在榻上,钳制住她奋力反抗的双臂,堵住她的唇,冲了进去。
被猛然进入的一瞬间,她感觉这一生都完了,又要陷入前世轮回,余生暗无天日,而他似是终于得偿所愿,双手与唇游移在她身体的每一处,尽情驰骋,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变换着花样,发狠要了一次又一次。
他说他那时候气得狠了,此后,再也没这样狠烈地待她过,但她忘不了,初封为妃的那一年,回回他抱她,不管怎样温柔小意,她都在心里觉得疼,痛苦像毒汁一样,浸在她的血液里,日夜流淌。
她其实不大想起这些痛苦的往事,偶尔想起他,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宫里的昙花开了,笑着喊她去看,比如,晨醒不起,赖着躺在她身边,摩挲着她的长发,一缕一缕地绕在指尖玩…………
外头有传言说先帝驾崩,她年轻寡居、深宫寂寞地很,因此罔顾廉耻地和萧玦旧情复燃,其实她并不觉得寂寞,她本是个惯能自得其乐的人,单沉迷舞乐,就能助她度过漫漫时光,何况,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自娱之事可做,许多前朝之事需想。
她并不怎么想起他,也很少梦见他,上一次梦见,已是四五个月之前的事了,那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银装素裹,天地寂静,她无甚睡意,就夜半下榻,倚坐在窗下,看外头大雪如吹棉扯絮、纷纷扬扬,看着看着,有人走近前来,将一道狐氅,披在她的肩头。
她回头看去,见原来是他,一边帮她拢紧狐氅,一边挨着她坐了,含笑伸指刮了下她脸颊,“总这样任性,会着凉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