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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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卫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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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凉,御驾回京, 慕容离也携妻妹回了长平侯府, 父亲虽已疯癫, 可看到三月未见的独子, 仍是颇为兴奋, 拉着他的手, 咿咿呀呀地把他往房里拖。

慕容离无奈地随他去了, 见房内桌上摆满了各式点心,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

侍从在旁道:“世子不在的这些天,老侯爷总是让厨房做这些,但自己一口都不用, 说是世子去围场骑马打猎了,很快就回来了, 留给世子吃呢。”

虽已疯癫至此, 却仍忘不了他幼时的喜好么…………

慕容离拿起一块胡饼, 这也是父亲从前爱吃的, 当年他给父亲下药, 便是一点点的, 下在这样的点心里,积少成多,让那个将他抱在马前、与北漠大军对峙的威武长平侯,变成如今疯疯颠颠、神志不清的模样…………

他在父亲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老长平侯便双眼弯起地笑了, 那双昔年操戈舞戟、横扫战场的手,像小孩子般,欢快地拍了起来。

到底是罪孽深重,慕容离嚼着口中的酥饼,轻笑了笑,他这样的人,死后合该是下十八层地狱的,但在此之前,许多事,也非做不可。

宸妃自保无虞,他并不十分意外,可如此全身而退、毫发未伤,令他有些吃惊,不知是该惊天子恩宠之深重,还是该惊她的运道与心智…………无论如何,她与东宫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天子第一宠妃,与天子第一爱子,如何相争,他很期待呢。

回承乾宫住的第一夜,苏苏便道:“我想迁至未央宫。”

衾枕之间,明帝单手支颐,看着她道:“怎么,嫌弃朕吗?”

苏苏有些倦怠地阖上眼道:“是天下人在嫌弃我。”

明帝知她话中意,此次巫蛊一事,虽是太子惹出,可一使出来,各方势力不顾真相,都盼着将她摁死在此次事件、彻底消抹在史册中,那些人里,有他倚重的朝臣,也有各大世家,她这般承恩受宠,又曾是那样的身份,日夜陪侍在他身侧,确实惹眼。

明帝轻抚着她的面庞道:“朕是天子,朕会护着你的。”

苏苏阖目不语,明帝凝看了她好一会儿,道:“好吧,有时候,朕是拿你没办法的。”

宸妃迁至未央宫时,明帝宣召了吏部考功司官员,询问了虞家父子政绩,下令予以升迁,并罢逐了多位东宫属臣。

东宫何故生出巫蛊之事,还待详究,但尽管太子犯下如此大错,竟为害宸妃咒到他这父皇身上来,明帝念及记忆中的发妻,那名在血腥权斗中、因护他而死的女子,终还是不忍在天下人面前,揭开此事真相,令太子从至高之处,摔下万丈深渊。

既然天下人都如太子般,乌眼鸡似的盯着她、搜寻她的错处,那便如了她的意,令她暂离帝侧,自由松泛一些,既然满朝臣工欺她寒族出身、孱弱无势,那便予她一些前朝家族倚仗,况虞家父子,本就是忠臣能吏。

一桩巫蛊大案,令盛宠不衰、常伴帝侧的宸妃,从承乾宫迁至未央宫,看似像失了些圣心,但转眼间,圣上又升了虞家父子官职,倒叫人有些看不明白圣心喜怒了。

满朝文武一头雾水,东宫太子则是坐立难安,惶惶不可终日,父皇陆陆续续,贬逐了他多名亲信,却未斥责他一个字,平日请安,也依旧从前神色,未有丝毫改变,看似无事,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害怕,害怕这种如在悬崖峭壁战栗行走的感觉,因不确定的恐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时担心摔下万丈深渊。

东宫愁云惨雾,后宫最为清丽华雅的未央宫,却是一派闲适安然。

苏苏终得些许自由,心情大好,在未央宫主殿坐了,看着长生领着司宫台都知司分拨来的宫侍,前来叩见新主。

长生“跟”惯了她,是明帝的一双好眼睛,自是被他师父曹方,派遣至未央宫伺候,做了掌事太监,都知司另派来的掌事姑姑,名为霜华,据说做事是极沉稳老练的,曾在御前伺候过,另外的宫女内侍,也都看着是稳重精干之人,但苏苏,于这偌大深宫,终究是只信阿碧的。

左右无人时,她对阿碧道:“天下人千千万,我最信你,这未央宫的宫务,也该由你来担。我们陷在深宫,不比从前,许多事必须要学着去做,一些性子,也必须改了,阿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碧怎会不明白小姐的意思,郑重行了大礼道:“小姐放心,阿碧定竭尽所能,历练学习,尽快成为可担一宫之务的掌事姑姑。”

苏苏笑,“一宫可不成”,见阿碧闻言有些怔怔地抬头看她,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不急,往后还长着呢。”

长生说是要效忠她,可却又时时向明帝通传着她的消息,苏苏可不敢轻易用他。

她借熟悉新宫人底细的缘故,从都知司调来了长生的档案,知他确是宛州洛水人,本姓宋,名长生,乃是卫家家奴之后。

当年宛州要案,苏氏、连氏等几个素日与卫氏交好的家族,俱受到牵连抄家衰落,而主家卫氏,满门问斩,门下家奴及眷属,俱按律充入宫中最为辛劳的掖庭司为奴,长生便是从掖庭司,辗转至直寝司、尚衣司等处劳作,直至十五岁那年,得总管曹方青眼,收为弟子,才得以在承乾宫后殿伺候。

但,一个家奴之后,可以满腹诗书,与她对答如流吗?

一日晨起,圣上早已上朝去了,她起身时,已近巳时,挽着长发,慵然在古镜台前坐了,阿碧就要如常来替她绾发时,苏苏于镜中看到不远处垂首侍立的长生,道:“长生,你来”,又吩咐其余人都先下去。

长生一怔,恭谨趋步近前,拿起妆匣中的雕花玉梳,捧起她墨缎般的乌发,动作轻柔地梳了起来。

苏苏望着镜中人清俊秀致的眉眼,还未说话,长生已先轻声开腔道:“奴婢沉浮宫中多年,手下也有一班可信的宫女太监,散在宫中各处,若娘娘允准,奴婢可慢慢将他们调入未央宫,供娘娘驱使,渐渐替换了现下的这些耳目。”

苏苏笑,“那到时候,我刚挣脱了陛下视线,转眼就落在你彀中了。”

长生立跪下道:“奴婢惶恐”,又一叩首,“奴婢对娘娘一腔赤忱,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苏苏漫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长生起身接着梳发,苏苏问了他些个人之事,他应答得宜,道是宛州洛水卫家家奴之后,为府上的公子,做过几年书童,识了不少字,后来卫家犯事,满门抄斩,他身为卫氏奴,连坐入宫为内侍,深知在这宫中,想要向上爬,必得识文断字、有所见地,故而在劳作之余,也不忘读经阅史,后来偶有机缘得见曹大总管,也是因有几分文气傍身,才被收为弟子,际遇得以改变。

卫家公子的书童么…………她记不大清楚,倒是卫家的几位公子,她因幼时被父母带入卫府赴宴交游,曾一一见过,还有几分印象。

苏苏见长生已将长发梳好,也无什么话需问他了,正要唤阿碧进来绾发时,长生已道:“奴婢亦会绾发,娘娘可要试试奴婢手艺?”

苏苏笑了,看向那双修长白皙的素手,示意他动手道:“原是一双巧手。”

长生一边含笑绾发,一边道:“技多不压身,身在宫中,什么都要学一点的。”

苏苏一边出神地看他绾发动作,一边想起那卫家的三位公子,长公子卫绍与二公子卫绶,年少英才,常在外交游,在当地是颇有声名的,她也早就认识,三公子似因生来体弱,养在深宅,很少现于人前,她幼时随父母去过卫府赴宴四五次,才见着卫三公子一次。

那还是她于宴中偷偷溜了开去,循着冬日梅香,来到一处清冷庭院,见红梅白雪,一个捧梅的青衣小仆身前,一名男童拢着狐裘,倚廊寂坐,静听着远处欢宴的丝竹之声,漫天的白雪落了下来,狐裘柔柔的风毛,轻触在他冠玉般的白皙面庞上,男童抬眼看过来,眸中也似有千秋之雪,无声落在红尘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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