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乃星天之枢,可代指帝王, 大周开朝以来, 还从未有妃嫔以此为号, 圣上此言一出, 怔楞的周濂, 立又重重叩首, 痛呼道:“陛下!!!”
他身后多名大臣, 也不再沉默,跟着疾呼谏求,“陛下!!!”
然圣上不但置若罔闻,且, 每周濂等人叩首一次,他就在旨意中, 为姐姐越矩一次, 随着周濂等人的号哭声, 姐姐的“荣光”, 堆叠地愈发显赫, 渐已超过妃制, 周濂等大臣,不由渐俱怔在当场,如泥塑石雕一般,逐渐哑口无言,或者说,不敢再言。
最终, 旨意落定,圣上一挥手,命侍卫将周濂等人带下去,交予太医包扎治伤,曹总管也速命内侍清洗中庭血迹,一击掌,云韶舞乐,如花般绽放在琼芳苑中庭,衣香鬓影,歌舞升平,仿佛方才一场惊心动魄的死谏,并不存在一般。
但姐姐,已是宸妃了…………
圣上旨意下达后,姐姐并未起身叩首谢恩,只一心逗弄着怀中的猫儿,圣上却也未怪罪,只握着她手,含笑对她说了句什么,姐姐微微抬眸,看了圣上一眼,又漫散地垂下去,如非身在此境荣华,心神不知飘向何方。
循宫宴花朝旧例,在座诸人,需得以花为题,赋诗一首,不加姓名,由内侍汇总捧与圣上赏看,圣下从中择出第一,封为诗魁,赐予花朝之礼。
宴至尾声,舞乐散去,众人诗作,被捧至明帝面前。
明帝随意翻阅,见半是庸常之作,一味赞国色天香,落于窠臼,半数有心清雅,却又笔力不继,反显涩重,失了自然趣味,就这般翻看了好一会儿,忽有一篇映入明帝眼帘,如水木蓊润清气,一扫先前浮华沉滞,令他眼前一亮,不禁拿与身边女子看,“这篇如何?”
苏苏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已认出是谢允之笔迹,她手上动作微一滞,道:“好…………”
明帝心中亦认为此诗极佳,朗声看向下方,“这首《咏春日樱》,是谁所作?”
谢晟与谢意之,见谢允之闻召离席,俱是一惊,背后冷汗直下,谢允之却是寻常,上前一揖道:“是微臣。”
明帝素知谢允之,不仅在政事上明晰善断,在诗文上亦颇擅长,但他平日所作诗文,如山抹微云,流水漱石,澹清静远,禅思泠然,不似手上这首,澹静中竟有几分明婉之意,倒叫他有些意外了,命递与下首太子等人,轮流赏看。
诗作传至长平侯世子时,只听他笑着赞道:“谢大人此诗甚妙,虽咏樱花,却如写美人一般,吟咏此诗,仿佛可见采采流水,蓬蓬远春,风日江滨,窈窕佳人…………”
旁人听不出慕容离话中意,萧玦、乐安公主、谢意之,却都立即想到了当年曲江踏青观舞一事,谢意之更是当场掐哑慕容离的心都有了,偏他还在不疾不徐地悠悠道:“颜色不辞污脂粉,风神偏带绮罗香,虽是在写春日樱,却似美人于丽日水畔,凌风起舞,雾绡曳轻裾,神光乍离合,阅之令人神往,于情于境,都是至佳,陛下,若谢大人此诗不夺头魁,臣慕容离,第一个为之叫屈”,再笑看圣上身边之人,“娘娘以为呢?”
苏苏只是一笑,“咏樱诗好,世子舌灿莲花,亦是不俗。”
诗传一遭,回到圣上手中,明帝已将剩余诗作看完,见无可出其右者,遂将此咏樱诗定为诗魁,赐下花朝之礼,谢允之从容接下赐礼,依仪叩谢,声音清徐,“臣谢允之,谢陛下、娘娘隆恩。”
宴散,众人恭送陛下、娘娘,但娘娘怀中那只猫儿,却在御驾经过大理寺卿时,突然跃了下来,绕着大理寺卿,打转喵呜,颇为亲昵。
这下,谢晟父子刚刚放下的心,又倏地提了起来,好在陛下见状只一笑,也未说什么,命宫人将猫抱起,与宸妃娘娘携手离去。
回了承乾宫,明帝见苏苏有猫便不理他,命那阿碧将猫抱到园子里玩,自己上前,搂抱着神色淡淡的苏苏道:“未央宫虽已修葺一新,朕却舍不得放你走,只想这般日日夜夜,都能见着你才好。”
苏苏只是不语,于是明帝便去吻她,见她躲拒不得、露出恼意,便笑了起来,双臂紧圈在她纤腰处,深深望了她好一会儿,又轻啄了啄她的唇,道:“还是随朕住在这儿吧,反正朕为你破的例,早不止一两遭了”,又问,“可喜欢‘宸’这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