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暮歌出生的时候,外婆家门口的桃花刚好开了,稀稀落落的,粉粉嫩嫩的,老树比以往开得晚些。山里的花都落了,各家房前门后的梨花也快枯了。
颜暮歌小时候总爱爬到家后面的山顶上一坐就坐一天,太阳下山的时候远远的看着外公背着小山一样的草慢慢地从对面山的蜿蜒小路走下来。太阳在他的背后悄悄落下去。外婆扯着嗓子在平房顶上叫她回家吃饭。“小歌,天黑了,回家吃饭了。小歌啊,小歌,听见了吗”。颜暮歌生无可恋的一头扎到青草堆里想。外婆呀,您这个嗓门不说十里八荒的人都听见了,河东河西的人怕是都听见了。那时候颜暮歌还是爱学习的孩子,提起外婆用一块不知道从那件破衣服上剪下来的军蓝色布缝成的书包,小心翼翼的从野草乱生的小路上走回家。
从记事开始,颜暮歌的生活里只有外公外婆,两个妹妹,还有村里的一群小丫头小男孩。作为村里年纪最大的孩子,颜暮歌每天放学回家的事就是带着一群小孩子满山遍野的跑,随带给家里割点猪草。一般来说都是在太阳下山前努力进山,然后争取天黑才回家。偶尔失算的时候,就会抹黑背着满满一背篓的草回家,路上时不时摔个跤。然后在半路遇见前来寻找的家长。那个时候有家长来接的孩子应该是最幸福的吧,颜暮歌会羡慕,可她从来不说,回到家还是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父母在颜暮歌很小的时候就出门打工了,听老人们说,那时候颜暮歌最小的妹妹才一岁不到。
一条河,长长的,弯弯的,浅浅的,窄窄的,安静地躺在村子中间,把一个小小的村里分成了河东河西。河西的那边全是树,遮住了大半的房屋。踏过河,一条断断续续的小路延申之河东深处。颜暮歌较大的妹妹就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河东的山脚下。矮矮的,房顶长着草的两间小土房,那就是颜暮歌的奶奶家。颜暮歌说她很少去爷爷家,只有在桃红梨熟的时候被爷爷接过去玩一天,天黑的时候再跨过浅浅的河水回到外婆家。四面的山安静的睡着,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响。连绵起伏的田野在夜幕下棱廓分明,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这个时候的村庄最安静也最热闹,远处的灯忽明忽暗。
颜暮歌喜欢满山遍野的跑,喜欢高高矮矮的大山,喜欢着山里变化的四季,喜欢山里的野花,山里的野草,山里的树木,山里的林丛。喜欢山里的小溪,喜欢光着脚在河里抓鱼,喜欢和朋友用背篓背着满满的脏衣服去河边洗。把洗好的衣服晾在河边的草从上,然后弯腰在清澈的水里寻好看的石子。
时间的风吹过山间,拂过田野。童年的记忆,是成为大人前最好的礼物。
离家,赶赴一座遥远的小城
十六岁的那年夏天,天气格外的清凉,蓝天白云,红花绿叶。房前的梨树上的鸟笼里的八哥也一大早叫个不停,学了好久还是那句:你好!颜暮歌坐在窗口下的竹椅上,看着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走进走出的忙个不停,不断的往自己那个微小的行李箱里塞东西。
“哎哎哎!妈,那个腊肉放回去,我不要,坚决不带。”看见母亲提着一块腊肉就要往里塞,颜暮歌一步从椅子上跳起来,带翻了椅子,顺带把自己绊了一下,直接从第一个台阶滑到第三个。八岁的弟弟坐在台阶上吃瓜子,抬眼给了她一个白眼,换了个台阶继续吃。她的父亲刚好黑着脸走出来。
“你给我好好的,稳重点,老是慌慌张张的。身份证带了没?”颜暮歌一边和母亲抢着那块老腊肉,一边抽空一脸保证的笑着对父亲说:“带了带了,昨晚就放包里了。没问题。”
“是吗?确定拿了?”父亲一脸狡黠的冲她挑了一下眉。根据老爸一贯的德性,颜暮歌马上领悟到了一丝不一般。不确定的说“好像是吧”,声音小得自己的心虚。
“那你还不赶紧上楼找找”。父亲的脸冷了一下,能霍霍如颜暮歌,怂也是她。啥也不想的赶紧放下手中的腊肉起身进屋。
“姐,你身份证我在床下捡到了,给老爸了”。妹妹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顶着一头鸡窝。颜暮歌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有点想骂人,但是不敢。抬头对楼上的妹妹吼了一嗓子“死丫头,赶紧下来,你姐我马上要走了,谁给你的闲情逸致看电视的。没心没肺”,妹妹一脸懵逼的看看爸妈,又看看外公外婆,心塞的想:得了,我今天让着你。
“嘿嘿,爸身份证给我呗,我自己装着”。云若夕一副讨好的冲着父亲说。老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没搭理,转身拎起行李箱往车上走去。门口的大黑睁开迷糊的眼,闲散的迈着步子,走过她的面前,抬头爱答不理的看了一眼,仿佛看了个傻子。
“别呀,老爸,你把那块腊肉拿出来,我真的不会做呀”。颜暮歌冲着父亲的背影喊。
“不可以,让你带着就带着,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妈在旁边出声了。颜暮歌一脸期望的看看外婆,外婆给了她一个眼神:别看我,看你妈。颜暮歌又看看坐在台阶上抽着烟斗的外公,外公看着一脸可怜的外孙女。抖抖烟杆说:“要不别带了吧,反正她平时上课,也没那时间做,让她自个在外面想吃啥自己买就是了。”
“怎么没有,周六周末还是有的。再说那外面的东西能有多少营养,还不干净”。母亲一脸严肃的看着颜暮歌。“你妈我说得对不对?”
“呃......这话有点道理。”颜暮歌很是无奈的回答。这个世上,在大多数母亲眼里,对于孩子,只有还不好,没有对不对
路上的车按响了第一声喇叭,路上的车越来越多。树叶上的露珠慢慢蒸发,太阳越爬越高。家人都还笑着,只是脸上的不舍,担忧,越来越明显。颜暮歌知道,她该走了,去那个离家很远的小城,那个颜暮歌第一次去就感到淡淡忧伤的小城,去继续她的学习之路,去感受另一个生活。临走前颜暮歌对妹妹说:“长点心,时常帮妈妈做点活,她唠叨的时候尽量听着,别不耐烦。提醒爸爸少抽点烟。平时多辅导辅导弟弟学习,在学校多看着点弟弟,别让人欺负了。别老和弟弟计较,他还小,让着点”颜暮歌说的时候,弟弟妹妹很安静,认真的听着。颜暮歌忽悠小孩子的说过几天就回来,带好吃。导致后来每次接电话,弟弟都问:姐,你啥时候回来呀?我的玩具枪你买了吗?要那种带子弹的,不是水枪哦。那时候颜暮歌在一个人的出租屋里,坐在窗户旁的桌子上,面前摆着厚厚的作业,拿着笔,手机放在旁边,开着免提,和家人聊着天。窗外的小城格外安静,灯火阑珊。
有时候,人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难过了。我以为我远赴一座孤城,只是为了去更繁华的都市。后来发现,还为了在某个街道,某个路口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