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朗做了一场冗长而疲乏的梦。
她在梦里用尽力量奔跑,但却一直陷在黑暗的漩涡里无法自拔,越卷越深。
她努力往上爬出去,可一直有东西拽这她的身体下沉,身体越来越沉,周围越来越黑暗,直到她快要被黑暗完全吞噬。
耳边突然传来她熟悉的声音:“明朗,还不起床上学可要迟到了。”
李明朗顺着声音的方向仰起头,四周依旧很黑,唯独头顶有个小小的井口,白色的光从那照进来,爸爸熟悉的面容就出现在那井口,对黑暗中的她露出宠溺的笑容:
“丫头,别赖床了,快起来,爸爸送你去学校。”
说完,父亲从井口探下手来要拉她。
李明朗毫不迟疑地伸手迎上去,可无论她怎么伸手,跟父亲的手总是有一段距离,她够不着父亲的手。
“爸……呜呜,爸爸……”
爸爸的手越来越远,井口越来越小,她想冲上去抓住爸爸的手,可黑暗将她越拉越深,直到她看不清爸爸的脸。
黑暗翻滚着,在她急于抓握却空荡荡的手心里留下冰冷的触感。
就像……
她在太平间里,抓住的爸爸的手,爸爸脸,那样冰冷无声。
“爸对不起……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冰冷的绝望几乎将她淹埋。
却突然有只手握住了她总是落空的手。
冰冷的手心突然有了温暖填补,李明朗像抓着唯一希望一样紧紧握住。
而那只手也毫不吝啬将她的手包裹起来,这只手很宽厚,仿佛有种温暖的力量通过那只手传入她沉重无比的身体里。
疲乏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四周的黑暗消散开来,李明朗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半梦半醒之间,她占满泪水的眼睫翕动好几下后睁开了一些。
视线里有模糊的人影,她嘴巴动了动但发不出声音。
床边的人凑进了一些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叫她:“明朗,明朗。”
这声音遥远却也熟悉,李明朗不大清醒的视线落在床边人的眉眼,鼻子,还有嘴唇,然后她的嘴唇又动了动。
这次她说得很清晰:“谨行师兄……”
这一声让陈谨行心尖一颤,某种压抑的酸楚涌上心头,微微烫着了他的眼眶:“嗯,是我。”
是他,是他……李明朗安心地重新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李明朗彻底苏醒过来,发现白色的天花板,陌生的环境,还有床边的输液瓶,顿时就彻底醒了。
抬手一瞧,自己手背确实打着点滴彻底清醒了。
原来晕乎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她真的病倒了,但她是怎么来到医院的?
李明朗有些茫然坐起来。
被子一动,伏在她床边睡着的陈谨行也醒了。
李明朗一脸无知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说这话喉管又疼又痒,忍不住就咳起来。
陈谨行坐直身子,摊手去抹她的额头,退烧了,他放下手,用还带着压痕的脸对着她,问:“头还晕吗?”
不晕了,她自己也摸了一下额头:“我怎么会到医院里来了的。”
不说还好,一说陈谨行就来气,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下去:“还以为你只是不会照顾孩子,但你能把自己都病倒在酒店里……你到底还能多差劲?”
李明朗回想了一下,想到了一些陈谨行出现在酒店里的片段,又看了一眼这个单人间的病房,还有窗外没亮的天光,接着目光闪烁对上陈谨行愠怒的脸。
好像,确实是她又给他添堵了。
大过年的,谁来医院熬夜照顾人都不会高兴吧,尤其对象还是她,陈谨行估计想灭了她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不说话?”
陈谨行蹙眉:“头还是很晕吗?”
说着他就去按床头的按铃,李明朗拉住他:“没事,已经好多了……如果你不骂我的话就更好点。”
“你……你还不该骂是吧?”陈谨行说着语气倒也放软了不少,“让你回家过年你倒是过到医院里来了。”
年前是孩子,年里是她,陈谨行也确实很悲催,但陈谨行是怎么找到她的啊?李明朗很好奇但不敢问。
“你在这,那,陈简辛呢?”
“跟我爷爷在家。”
“你不在他没事吗?”
“你担心你自己吧。”觉得自己又没忍住凶她,陈谨行再改口说,“你睡了十四小时了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啊,让你大过年的还跑医院……”
重点是这个吗?陈谨行觉得跟李明朗真是沟通不来,他语气不善地问:“想吃什么,我让刘叔送些过来。”
“不用,我不饿……”在他严厉的目光下,李明朗说,“时间太早了,不用那么那么麻烦。”
“知道麻烦就别生病。”陈谨行看了一下时间是有点太早,“医生说你有点贫血,加上感冒发烧才晕过去的,你都没好好吃饭吗?多大个人了,连陈简辛你都比不过。”
“我没不好好吃饭……”好歹等她好点了再凶不行吗?可究竟是这人救了她,她还不能凶回去,“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陈谨行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呼了一口气:“那你再睡一会儿。”
说完他还真起身出了门。
李明朗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一酸,陈谨行却突然转过头来,李明朗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快哭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