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便要吞下整个珞珈城,珞珈还不就是梓云吗?
沉鸢怔立当场,定定地瞧着身侧的琉璃,她清简而瘦弱的身体里好似隐藏了无限的力量。
她身上的气息是那么简单,那么直接,却又根本看不清楚。她没有满载的豪情,却能直指问题的所在,似乎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难不住她。她便这样毫不在意地搅乱一池秋水,连眼皮都不曾抬起。
沉鸢停住脚步许久许久,才慢慢追上她,轻声问,“我们当初所学的内容中有商学吗?为何我完全没有印象。”
琉璃摇了摇头,自然地说道,“没有,行商之道是我不曾涉及的。”
沉鸢诧异,“那你如何能说的如此头头是道。”
“潜移默化,我不懂,但我学得快。”琉璃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言下之意,便是这半年时间从梁墨萧身上所学,这是何等惊人的学习力。
沉鸢猝不及防的一噎。
琉璃忽然顿下步伐,眼睛环视了一周,将军府虽不大,却胜在布局别致,尤其是在阳光的照耀下,累累垂垂的花草匍匐在她脚边,阳光的辉光染得府中温暖和煦。
她垂下眼,又往前走去,低声说,“既然爹爹已经好转,将军府便再不可久待。”
走在她身侧的沉鸢诧异地偏头看她,“他才刚醒,你便说要离开将军府,有时候,我也实在看不懂你究竟作何想。”
“这里是将军府,是梓云的将军府,我若是长期住在此处,只会给爹爹带去许多麻烦。”琉璃的语气已经转为了温淡,再没有前几日那般变换起伏,却令人莫名的难受。
沉鸢默然,她说得对,正是因为太对了他才无从辩驳,可是她却没有考虑过自己。
长久的沉默下,她悠悠道,“这样的事,我不想让他再经历第二次。”
二人正行至拐角,方才连绵的光线止步于此,琉璃的面容骤然隐在阴影之下,远远看去,令人有一种凛冽肃然的错觉。
“何时离开?”沉鸢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奈何还是问了一句。
琉璃抬头看了他一眼,“今晚。”
沈竟桓作为武将,身体自然比起常人要好许多,待到晚间时,已经能在旁人的搀扶下起身,走动一二也不会觉得不适。
琉璃便着人将晚膳摆在了主屋里,饶是府里的厨子做的百般花样的菜色,沈竟桓这个连躺一月有余的病患,也只能巴巴地搅着跟前这一小碗稠粘绵密的白粥。
琉璃望了眼自己跟前精致的菜食,在看了眼沈竟桓面前凄凉的一碗小粥,抿唇微笑。
可到底是习武之人,这么一小碗粥没有几口就见了碗底。
沈竟桓见状,不动声色地拾起筷子伸向了不远处的盘中。
琉璃见之,不禁一笑,“爹爹,沉鸢说了,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用荤腥,不如再盛一碗粥如何?不过至多再一碗了,因为沉鸢还说了,不宜突然过多进食。”
沈竟桓皱着眉,“这个花蝴蝶郎中怎的这般啰嗦!便是再多碗也还不是喝粥。”
口中虽这么说,却也很听话没有再动筷子,仍是起身再去盛粥。
琉璃忙伸手截过,“盛粥这等小事,爹爹尽管使唤我便好。”笑道。
沈竟桓大约是久病的缘故,忽的有些惆怅,“又不是时时都能使唤上,倒不如习惯事事亲为更好些。”
屋中点亮的烛火灯芯发出“哔啵”的轻响,烛光忽闪地跳跃了一下,摇曳的烛光之下,室内一片安静,琉璃盛粥的手亦是一顿。
一抬头见沈竟桓正在晕红的烛火下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暗淡的叫人看不分明,她不由得一时迟疑。
琉璃垂着头,将碗放在他面前,迟疑了半天,才终于低声说,“爹爹……”
“醒来到现在都没问起,”他打断她的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这究竟是什么疑难杂症,怎么昏昏沉沉的,醒醒睡睡一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
又是一句叫人难以应答的问话,琉璃刚拿起筷子,望着恍惚的灯火呆了一下,让她编谎,她实在做不到,可若说了实话,于沈竟桓而言,又有什么益处。
沈竟桓自然察觉了她的停顿,便知这个答案定然很复杂,并且牵扯极深,他不欲令琉璃为难,没有继续追问,*地执起汤匙舀了口粥入口,算是掠过了这个问题。
“爹爹,我这次会在珞珈城多住些时日,之后会常回府看您的。”这句话临出口的时候,琉璃觉得无比艰难,可甫一出口,便顿觉轻松,大约是清楚地知道着沈竟桓不会怪怨她吧。
“你要搬出府住?”沈竟桓放下汤匙,深拧着眉望向琉璃,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