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萧眼底掠过一道不易令人察觉的流光,他早已知道门外矗立了一个人,甚至知道她于何时立于门外,这样甚好,免得耽误了这个不错的女子。
太后免不了一惊,急忙对身边的嬷嬷挥手,“快去看看,是谁在外面。”
嬷嬷小跑到门口时,正好看见一道淡粉色的背影转过墙角,回身悻悻地回禀道,“是宁小姐。”
太后“啊”了一声,惊愕地转向梁墨萧,“你看你这孩子,说什么不好,你明知道云丫头对你……”话没说完低头又是一叹,然后说,“你那婚事哪里能作数,都是我那不孝子做的好事!”
太后一气之下,呼吸便急促起来,身旁的嬷嬷忙上前抚着太后的背顺气。
“这个不孝子!”
“礼数周全,自然是要作数的。”梁墨萧不甚在意地一笑,平静地说道。
太后侧身气道,“那好,你说作数,你倒是将你那王妃领到老婆子跟前来过过眼。”
梁墨萧有些无奈,却也依旧不徐不疾地回道,“待孙儿寻回了她,自然是要带到皇祖母跟前伺候几日的。”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让人打听过了,梓云根本就没有这位公主,这一切都是那个不孝子为了给你没脸才做下的。”
梁墨萧毫不在意,轻笑着插了一句,“皇祖母就莫要担心了,孙儿还不至于这么差,以至于没人肯要吧?”
“瞎说!”太后奔出一句,“我的孙子自然是顶好的,便是放眼帝都,百官闺秀中便是任你挑选,又有何人能配得上你!”
梁墨萧微微侧目,轻声道,“既如此,皇祖母便不要再忧心此事了。”
太后被他说的没法,也就不再过多规劝,不过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对着身边的嬷嬷摆摆手,“瞧我这记性,快去厨房吩咐一声,就说我孙子来看我了,让他们多做些好菜。”
梁墨萧看着生龙活虎的太后,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在这深幽清静的茂林庵堂之内,显然令她过得更有滋味,不再如当年一般痛苦痛心了。
随即,他又收敛了那抹笑意,不知他此次到来,是否会成为第二个亲手将她推向痛苦深渊的人。
当年,皇太后从护国寺祈福归来,怎么都没有想到,迎接她的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在回帝都的路上先是碰到了裹着不合身的披风的梁墨萧,浑身脏乱不堪不说,眼中更是毫无灵气,问他什么都始终咬唇不作答,如魔症了一般。
待进入城中,满城的白幡飘摇,城中的百姓皆木然着脸,各个一身丧服,满城戴孝的场景,刺痛了她的双眼,亦惊住了她。
举城皆孝代表着什么,她不会不明白,数年前她已经经历过一回。
君主驾崩!
回宫后,她的亲生子是这么告诉她的,“皇兄一行人皆于玉寿山感染瘟疫而役了。”
“你这个畜生!”她早就发觉次子的不安分,可到底两个都是自己的亲子,本以为长子多番相让于他,他已经有所好转,谁知竟一举做下这等恶事!
“母后,皇兄他是感染瘟疫而死的。”梁承神色十分平静,又复述了一遍。
“瘟疫?”多么可笑的借口,“哀家还没死呢!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梁承直视着前方,没有作答。
“就为了这个位置?你也下得去手啊!”皇太后指尖发颤地指着大殿之上金光璀璨的龙头椅,痛声道,“你皇兄他从小疼爱你宠着你,事事护着你,有什么好东西哪样不是先想着你,便是这个位置,你若当真喜欢……”
“疼爱我?他只是可怜我!他以为用这些小恩小惠施舍我,我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吗?无论我做的有多好,父皇的眼里从来就只有他,什么时候看到过我,就因为我不是长子。”梁承猛地截住她的话,后面要说的话他不愿听,只是发狠地说道,“他有的我都要有,我没有的我便夺过来!”
皇太后一脸痛心地指着梁承说不出话来,手心手背皆是肉,如今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再失去另一个吗?
她做不到,可也不愿再看到他这张脸,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弑兄夺位的事,至此才远离盛安,来到长青庵静养,再不问世事。
午时用膳,宁如云已经一脸平常地出现在了席间,好似上午并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平常。只是突然之间又替太后布起菜来这一事有些反常。
太后满是疼惜地拉过宁如云坐在自己身边,低声道,“你这丫头,我现在哪里还需要你布菜,快坐下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