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念肩上驮着个小狐狸, 而马驮着狐狸和顾知念, 一人一妖一马就这么走着。小狐狸起初还打起精神描述她和那个皎月姬的过往, 后来声音就渐渐微弱下去, 打起了瞌睡,头一点点低下去……顾知念再回头的时候, 小狐狸已经蜷着尾巴睡着了。摸一摸,系统就弹出提示:npc魂体脆弱, 妖力耗尽, 正在缓慢恢复;请耐心等候。她就不再去打扰小狐狸了, 专心御马往沙漠赶——地图上,西北部那片无穷无尽的沙漠。身旁绿意渐渐褪去, 熏风往脸上扑, 顾知念感受到阳光以可感的速度灼热起来,炙烤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她汗流浃背,嗓子也干渴起来, 一边暗骂干嘛把游戏做得那么逼真,一边从包裹里掏出泉水, 往喉咙里咕噜噜地灌。苏姒在这嘈杂的水声里醒过来。她本是头倚在舞姬的颈窝, 所以听这吞咽的水声格外清晰。她用爪子揉了揉眼睛, 从顾知念肩膀上爬起来。眼前是无垠的沙石,零星点缀着一点点矮灌丛,也是灰扑扑的颜色,并不是绿得生机盎然。而风不断地刮,将许多地上的小沙包刮起来, 刮到另一边,变成新的小沙包堆。平地和沙丘就这样不断地变换位置。“是这里,是这里,”她兴奋起来,尽力往远处看,试图找到更多熟悉的地标,和小时候脑内模糊的印象对上号:“我还记得,我曾经去过一片湖,两座状如短菇的山,还有一片绿洲……那里,有许许多多薰衣草。”“前辈,您记得那些地名吗?”苏姒一愣,摇摇头,将爪子塞进嘴里,咬着指甲:“……不记得了。”她绞尽脑汁地想,觉得那模模糊糊的印象呼之欲出,可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如何。顾知念拿着小地图给她报名字:“鸣沙山,月泉晓澈,金沙岛……”苏姒听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懵懂纠结。顾知念报完后,顿了一下,等待狐妖npc的答复,岂料苏姒说:“……好像都很熟悉似的,又都很陌生……我不记得了。”被拐卖到沙漠的时候,她还很小很小;苟活在人世几十年,已经将这记忆冲淡了不少;又在高楼上一动不动地以魂体形式存在了几十年,那小时候的事情,就更加记不清了。但怎么能记不清呢?她还要去找她。她欠她的,已经还不清了;如今不仅没有债主名字,连债主方位,都找不到了。那还能怎么还呢?顾知念看她又要开始焦虑地咬指甲,出言安慰:“没事的,前辈,我们一个一个地方找过去就是了。”她面上对苏姒笑得和气,心里暗骂垃圾游戏:破沙漠也做得那么逼真,烤得皮肤痛死了,现在还要一个个找,什么辣鸡任务!她想快点把任务走完,没时间等npc继续迷迷糊糊地回想地点,于是拉开地图,找了一个当下最近的地标,询问:“那我们先去圣墓山,好不好?”她语气不容置疑,却让六神无主、陷入焦虑的苏姒觉得安心。她点了点头,安静地趴在后辈肩头,等待着她带自己去找那个人。顾知念牵上马,她们开始往沙漠深处赶——那沙地让马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更加颠簸,而且耗水量加大了,时不时就得下来喂水,把顾知念整得是苦不堪言。你俩在哪遇到不好,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大沙漠来缠缠绵绵有个啥意思?沙子飞快从身边掠过,身边零星的绿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风也更加猖狂,刮得她蓬头散发,心情更加不美好。所幸马虽然速度减慢了,但至少是个特殊坐骑,有神行的功能,还是跑得比一般马要快的。渐渐地,地平线上出现了两座小丘……她策马越走越近,而那原本和小沙包一样高的“小丘”也越来越高大。那明显和黄沙不同,是裸露的岩石色,坡极陡,风吹过峭壁,壁上挂不住一颗沙土,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窄石头,也像一块巨大无比的门板,平平地矗立在一人一妖一马面前,在这平坦广阔的沙地上,显得格外巍峨高大。而山升至顶部,山中间凹下一个口,分出两头高高的山峰来——只见那两头山峰,形状极其特殊,是蘑菇的样子,上面一个平平的伞盖,支撑着伞盖的,是一条窄窄的小石柱,恰似菇柄。这两只“蘑菇”,颜色居然也不一样,一为深石红,一为石灰白,一左一右,一红一百地耸在宽平窄的山上,远望过去,犹如圣迹。苏姒激动起来:“这是,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红白天菇,圣迹亲临,很多商队会在这里挡风歇脚,我就常常在这里跳舞……我记得很清楚……如果,如果她还念着我的话……她会不会藏在这里?”“……”顾知念仰头,评估着这料峭的山峰藏得下人的可能性。但千算万算,找到的并不是另一个任务npc,来的反而是完全意外的一个人——[当前]阿尔弥斯:-[当前]阿尔弥斯:又见面了因为这沙漠地形复杂,气候条件恶劣,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来这里,加上又是现实时间的深夜。所以当前频道是很空的,几分钟才刷新一条消息。顾知念偶然低头,看到频道上熟悉的“阿尔弥斯”四个字的时候,简直头皮都要炸了。她猛地回头,而银蓝色的精灵就静静地站在她背后,面纱罩着脸,看不清神情,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谢瑾是回忆着第二任魂主的记忆场景找到这里来的。她想到那片黑白分明的沙漠里,那座特异的山峰,宽平,上面有两个蘑菇。她搜了一下关键词,确定是在圣墓山,就从西大陆跑到东大陆,找到了这里来。没想到,已经有一个红衣的舞姬捷足先登。舞姬头上嚣张地顶着〈念念不忘〉的id,底下跟了一个第一届羽嘉擂台之冠得到的头衔〈天下舞双〉,很容易猜到她的身份,全服第二,第一舞姬,念念不忘。那个曾经试图以撒娇的方式从她手下抢怪的白痴女人。但自从收了一个傻乎乎的舞姬徒弟后,她心态变了不少,觉得眼前这个大只的舞姬看起来也有点爱屋及乌的亲切,不知道小徒弟要是换成女体型是不是也长这样;更何况她已经报复过那个抢怪的女人了,出了一口恶气,当下对她也没什么太大的恶感,就停留了一会儿,选择在频道里喊话,没有立刻开打。稳住,稳住,不能慌。顾知念努力让自己从脑中一片空白的状态下镇静,强迫受惊僵化的思维运转起来。她现在是念念不忘,不是她师父的小徒弟。“又见面了”这句话的意义很模糊,她不知道是阿尔弥斯已经认出她是念君回响,在讥讽她;还是阿尔弥斯只是单纯地对上次抢怪事件表示感慨。认出她也不太可能,以她师父那个连实时坐标都会忘记记的性子,不太可能从这两张刻意调得很不一样的脸上看出端倪;况且,她大号只跟阿尔弥斯见过两面,而东大陆舞姬打扮服装其实也都差不多,都是粉嫩粉嫩的,没有太大区别。顾知念大脑飞速转动分析着,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过快的心跳,决定赌阿尔弥斯不知道。她倨傲地抬起了下巴,冷冰冰地对银精灵道:“我可不想见到你。”把一个被嘲讽后,恼羞成怒的人演绎得淋漓尽致。面前舞姬花容冰冷,一副马上要开打的架势,谢瑾完全没把这人和在怀里打滚撒娇软乎乎的小徒弟联系上。虽然都一样是舞姬,但是神态、姿势都太不一样了。虽然全服第二很凶,但是谢瑾并不是特别生气。掌握了绝对力量,也就懒得和跳脚的蚂蚁一般计较了。她没有发火,而是语调很平静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做任务啊!不然还能是来这里等你的吗?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谢瑾想,我本来就很强啊,你看不看的起有什么所谓。不过她懒得说出来激化矛盾,大晚上的,她挺困,但又睡不着,没心思和这个被羞辱过的手下败将纠葛:“好巧,我也是。”顾知念故作警惕:“一个任务?我的任务是羽嘉舞姬可领的,你的肯定跟我不是同一个,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大家互不干涉。”谢瑾看她因为紧张,虚张声势,而瞪得有些圆的眼睛,几乎具象化的炸毛,觉得滑稽,有点想笑:“不是我的任务。”“那你跑来这里干什么?呵呵,你不像个热心的人啊?”谢瑾面对来自全服第二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热讽,还是耐住性子,道:“是我徒弟的任务,我徒弟是个舞姬。”“你徒弟关我p……cao,不会???”谢瑾顶着她惊恐的眼神,道:“是的,她跟你领了同一个任务。”她淡定地补了一句:“所以,我劝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