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瞧见眼前的陆林,脸上显得无比严肃。
这孩子,认真了。
马队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不是我想隐瞒什么,主要是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平山村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这几年,除了操持祖业捕鱼的村民之外,总共出了两个能人,一个就是在市里面开摩托车配件店,后来回村的老苟,而另外一个,则是承包了这片海滩湾子的丰新年。
不过和人缘极好的老苟不同,这位丰新年却是个怪人。
那家伙脾气怪性子拗,和村民并不和睦,向来独来独往,不爱与人交流。
但他是真的有本事,脑子活,眼光也好,人也勤快得很,手上积累了一笔钱,就把岛上这片看上去毫无价值的荒滩给承包了下来,埋头苦干。
一开始的时候,丰新年投入了许多,甚至砸锅卖铁,把房子都卖了,一直被人嘲笑。
没想到后来生蚝这玩意儿在夜市走俏,需求很大,丰新年一下子就起来了,成了村中大户。
村里那些嘲笑他的人瞧见丰新年有了钱,顿时就心里失衡了,幺蛾子也就多了起来。
有人找他借钱,也有人找他认捐,村里还张罗着修妈祖庙,想让丰新年出大头。
然而丰新年这个人脾气太执拗了,谁来也不理,左右一句话。
没钱!
他把所有的钱,都重新投入进了养殖场里,鱼苗、木排、蟹笼、打氧机等等……这些很烧钱,但丰新年买下来的时候,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甚至还有钱去请农牧站的专家过来做技术指导。
但对于村里面的要求,他一个都没有答应。
村子里的人就眼红了,甚至还有人撺掇着把那片海滩的承包权给收回来,但白纸黑字的合同在那里,又着实是没有法子。
后来平山村请回了能人老苟,然后在老苟的张罗下,搞起了旅游业来。
只不过,所谓的旅游业,也就是那一片海滩。
海滩有一半,就是礁岩的那边,是承包给了丰新年的,剩下的这些,有些不够,于是村民就开始频频与丰新年接触,想要他让步,归还部分滩涂,让这边的度假村真正形成规模来。
说实话,这其实是一件双赢的事儿。
毕竟有游客来了,丰新年这边的渔场也会有额外的经济收入。
但丰新年还是拒绝了。
他还记得村民们的嘲弄和讥讽呢。
然后……
在丰新年的养殖场即将丰收的前夕,有人在渔场里投毒,把里面即将上市的鱼蟹和生蚝给全部毒死了。
每个池子,每个区域……
没一个剩下!
第二天起来的丰新年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在与村子里的人争吵的时候又起了冲突,还被揍了。
然后……
他服毒自杀了。
他死之前,在养殖场门口用血写了四个字。
血债血偿!
然后他跳进了满是死鱼的渔场里去。
他是老渔民了,水性厉害得很。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但就是死了……
这已经是去年十一月份的事情了,当时马队负责办理这个案子,所以来过一次平山岛,对这儿还算是比较了解……
听完马队的叙述,陆林忍不住问道:“那么,给养殖场里面投毒的人,抓到了么?”
马队听到,叹了一口气。
他对陆林说道:“你抓过螃蟹吗?”
陆林摇头,说没有。
马队跟陆林说道:“我曾经去过养蟹的人家,他们有一种蟹笼,是敞口的,如果蟹笼里面只有一只蟹,他们往往会在上面盖上盖子,还拿石头压着,但如果是一群螃蟹的话,就不会盖上盖子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啊?
陆林愣了一下,摇头说道:“不知道。”
马队眯起了眼睛来,说道:“如果只是一只螃蟹的话,它为了自由,会拼命地往上爬,然后离开这个蟹笼;但如果是一群的话,每当有螃蟹想往上爬,离开那笼子,就会有无数双钳子伸出来,把它拉下去——所以,如果是一大群的螃蟹,就用不着盖了……”
说完这些,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螃蟹如此,人也一样。丰新年就是那个想要爬出去的螃蟹,见不得他好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们过来查案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提供线索……我们也没有办法,查到到底是谁投的毒……”
陆林听完马队的讲述,感觉到一阵寒心。
这是一碗毒鸡汤。
却很现实。
随后,他指着那条破烂不堪的路,说道:“我们去渔场。”
马队一下子听出了蹊跷,问:“你觉得,事情出在丰新年家?不对啊,出事之后,他老婆去市里打工了,家里就留了老娘和一对儿女——儿子上寄宿中学,女儿才五六岁……就这情况,能翻什么风浪?”
陆林叹了一口气,说道:“生人我不知道,但死人……怨气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