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毕竟地缚灵是决不能离开丧命之地肆意走动的, 那徘徊在树下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呢?
“去, 看看去。”林曦踹了犼一脚, 看了眼窗外后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 您老人家去一张尊口, 它还不被吞得连魂渣都没了。”她嘟嘟囔囔地比划了下二楼的高度,老祥他们都没被惊动可见对方是有点来路的。四月夜里的龙城冷得和回到了冬天似的,她随手扯起围巾往身上一裹, 翻过窗台猫着腰手脚并用地沿着窄窄的墙缘爬了过去。
犼面无表情地瞧着同手同脚爬得战战兢兢的林曦,爬到一半她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眼,无声地张开嘴呼唤了声。方才那一脚踹得它记忆犹新, 冲她咧了个诡异的笑容后倏地就消失在了明亮的窗口。
“……”林曦小声骂了句, 赶在阿月奇怪地探出头前迅速爬过墙沿。等她好不容易稳当当地站在踏实的地面上,头一抬脱口而出:“我去!”大费周章地溜了下来, 原先站在那的灵体在她眼皮子下凭空消失了, 尤其到现在她没有察觉一丝怨气。
她隐约意识到对方可能来者不善, 明摆着是想引她入瓮, 可这时候要是回去少不了要被那只“白眼狼”冷嘲热讽。林术走前警告过她不要夜里出来乱晃, 她明白这个道理,城市越大各种死于非命的鬼魂就越多, 时间一长保不齐就成了气候。林曦初来乍到,深深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了会掌心里的围巾她大义凛然地在胸前系了个红领巾, 好歹她也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怎能知难而退呢!
偌大个别墅群里没几户人家亮着灯,连成片的树荫张牙舞爪得像鬼影,阴冷的风从岔路口倒灌过来,吹得人头皮发凉。不得不说,林术挑宅子的眼光真是上不了台面,亏得是他住,要不然这种占北朝西、槐柳当家、五道在前的房子,谁住谁点背,福德浅薄得捱不住这背运还不得家破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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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溜溜溜达达地将小区的风水及林术的品味各自点评了遍,忽然她发现自己似乎遇到鬼打墙了。
转了半天,她摸着路灯冰冷的铁皮杆,上面贴着专治不孕不育的小广告俨然已经在她视线里出现了不下三遍了。关键是,她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着了道。鬼打墙出现的缘由有很多种,最普遍的是暂留阳世的鬼魂闲得蛋疼迷住人眼捉弄他们,这种魂魄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社会危害性,至于其他情况就比较复杂了。譬如,一些冤魂厉鬼为了复仇或单纯地……想杀人,将人困死在原地。
还有一种,是林曦最不想遇到的,这并不是鬼打墙,而是个特意为她设下的迷魂阵。
能不知不觉地让她走入阵中,摆阵人的水准显然在她之上。
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踹得那一脚了,你说一活了上千岁可能还不止的一老妖怪,心胸怎么狭窄得和更年期老大妈一样呢。她嘀咕着谨慎地观察周围情形,在“鬼打墙”中一切距离感甚至连时间都是虚无的。虽然明知如此,林曦仍以路灯为中心试着回忆起林术家的方向,踮脚张望了下。
不出所料,东南西北全是一条路,一个去向。
路的尽头,是栋隐藏在槐柳间的三层小洋楼。翻卷不息的阴风不知何时悄然停住了,月光惨淡,空气安静得像停止了流动,连树叶摩擦的细微声响都没有。远远看去,房子一楼似乎亮着灯,半明半暗的,似乎安静得在等着她大驾光临。
林曦心里咚咚咚地敲着退堂鼓,出门怎么就没想起来翻翻黄历呢,一头就撞上“大运”了呢。摇摇手机上挂着的金刚铃,铃铛晃得和筛子样愣是没发出半声响,更别说取得吼的回应了。
前路仅一条她别无选择,包粽子似的用围巾将自己团团围住,朝着“对方”希望她去的方向快步而去。她不喜欢磨蹭,那感觉和凌迟一样,真要是死不如给她痛快一刀。
空旷的道路上她的脚步声清晰得近乎刺耳,前方的灯光愈来愈亮,于林曦而言不仅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反倒更衬托得这个空间死气沉沉。她一口气不停歇地走到了房子外。
与林术家相同,这是座独栋别墅,院子没有围墙仅是圈半人高的篱笆墙,一楼宽敞的客厅里一盏足足几百瓦的大水晶吊灯孤独地亮着。走近了林曦才发现,不仅是一楼,靠着二楼露台的那间房子窗帘内透着朦胧的灯光。
客厅的大门是半掩着的,林曦站在门口竟然听到电视里欢快的歌曲声,她觉着耳熟,像几年前某部热播的少儿节目片尾曲。至于哪部,她就无从知晓了,毕竟她已经是走在大街上能被小学生喊阿姨的年纪了。
她的童年里,有的是《大风车》和《动画城》呢。
站了一分钟,除了电视里的歌曲声外她再没有听到其他人声或者脚步声。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踏入玄关的那瞬间,她竟嗅到了一股浓郁诱人的饭菜香,马上她看到了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菜肴。
虽然吃了晚饭,林曦仍然感到自己的五脏庙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声,别这户里丧命的是个饿死鬼吧。
桌上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她扫了一眼,不多不少刚好三双。可是,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玄关处。冷不丁炸开了哗啦啦地一阵笑声,吓得她脊梁骨迅速抖了一遍,定睛一看,原来片尾曲结束了一群熊孩子在那哈哈大笑。她嫌聒噪,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下电源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