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南城,还未到梅雨季,雨却下足了瘾,小雨淅淅沥沥,叮叮咚咚。
卞都一路抱着我从饭店出来,出了门口才将我放下。我脚一沾地,就捂着嘴,朝马路边跑去,扶着路边的垃圾桶一阵狂吐。
吐得昏天暗地,感觉整个胃都被掏空了,我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将头埋进双膝,想就这么睡下去。
耳边有脚步声响起,有人朝我走了过来,空气中飘浮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我没有抬头,也知道是谁过来了。
“你还能不能起来?”卞都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感情。
他没有叫我的名字,就这么直接地问着。
我点了点头,后又想起我头埋在膝盖里,他看不见,便抬起头朝他看去,他也在看我,那双深邃的眸子森冷得很。
我没有再被他的冷酷所刺痛,这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一瞥,我贪婪地看着,发现他比以前瘦了,脸色也比以前苍白了许多,身形也清瘦了,胸口就忍不住地疼起来。
这些年,他收拾着我留下的那些烂摊子,学着做生意,支撑起那样千疮百孔的家业,一定很辛苦吧,所以都不长肉。
我抑制住内心的痛楚,咬了咬唇,没有伸手去接卞都的手。
我身上太难闻了,全是酒的味道,还有呕吐时的胃酸味,我不想弄脏他,所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手臂按着身下的草坪,借了些力,才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主动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知道是因我行动太慢惹他不耐烦了,还是因为其他,他突然伸手一把将离他几米远的我给拽了过去,一声不吭地拉着我就往饭店门口走。
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肃杀起来,直觉告诉我,卞都在生气。
快要到饭店的时候,我心里再度恐慌起来,怕他把我送回那个包厢,我焦急地开口,喊住他:“卞都……”
四年了,都已经四年了,我终于可以有机会喊出那个名字来,刚开口,就差点儿落泪。
我抑制住汹涌的情绪,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继续道:“你不用再管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如果注定逃不了这一劫,我希望我能不再连累卞都。
话刚说完,卞都蓦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我没注意,脚下没刹住,人朝他撞了过去。我想我是撞疼了他,可他却一声也不吭。
我紧张地抬头,目光正与他相对。
他脸色铁青,一副恨不得要掐死我的样子。
明知道他不会对我怎样的,即使再恨再讨厌,他也不会对我怎样,但我还是条件反射地怕了,见他怒了,我赶紧收回了视线,身子往后退去。
他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叶晨睿!”
我震惊地朝他望去,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全是他的声音。
他叫我了。
叶晨睿,他叫我了。
只是,是叶晨睿,不再是晨睿了。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虽然只差一个字,却差了我们整个人生。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我们身前,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到卞都的身旁,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卞总。”
卞都没有回应,只是从司机的手里拿过车钥匙,然后一把拽过我,打开车门,不管是不是会弄疼我,粗暴地将我塞进了车里。
车很快地被发动起来,一个急转,卞都开着车驶离了饭店。
我如惊弓之鸟,紧绷地坐在副驾驶位,双手紧紧地握着安全带。
车内气氛很压抑,我不知道卞都要带我去哪里,我也不敢问,他的脸色很是阴沉。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车窗上很快蒙了一层雨雾,雨刷器不停地刷着,我望着窗外的雨景,眼皮越来越重。
挣扎了一晚上,我真的太累了,即使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但头还是因为喝了酒晕晕的。
车内的空调温度打得正好,不暖不热,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没注意,醒来的时候,发现卞都把车停在路边,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他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我以为他睡着了,便开始大胆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