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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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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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是教训下人的时候,谢玄英抿住唇,问:“程大夫……”

程丹若道:“改一改方子,可有笔墨?”

柏木这下有眼色了,忙呈来纸笔,磨墨递笔。

她沉吟少时,写下药方。

谢玄英凑近去看,只见“蝉衣二钱,白僵蚕三钱、白菊花二钱……”,确实是清热解毒的方子。

就是字写得太差,不过端正可看而已,全无筋骨可言。且多俗体字,虽不妨碍理解,却难免潦草随意了些。

字如其人,这位姑娘究竟是守礼,还是不守礼呢。

“治病救人,贵在神速。”她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民间多俗体字,药铺的人都识得。”

谢玄英点点头,略不自在道:“我并无他意。”

程丹若笑笑,吩咐小厮:“先去找寺里的师傅问问有没有,若是有,也省得下山跑一趟,一来一回不少时间。”

小厮:“小人省的。”

药材都是常见的,寺里果然有库存,匆忙取了拿来,在茶炉上煎煮。

程丹若又检查了蛇咬的伤口,红肿未消,但也没有溃烂,便知道不算严重,留下医嘱要他们及时喂药,未再多留。

她已经饿得受不了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禅房。

然而,白芷却红着眼眶迎了出来,说:“郝妈妈领了我们的饭食,却只给我们剩了两碗剩饭,姑娘——”

程丹若眼皮子一跳:“剩饭?她吃了我的菜?”

白芷忍着泪,委屈地点了点头。

程丹若沉默了下,道:“饭呢?拿热茶泡一泡,先吃再说。”

“姑娘!”饶是白芷平日里再沉稳,此时也按捺不住了,“咱们就这样算了?”

程丹若忍下低血糖的烦躁,耐心道:“当然不,但当务之急不是找她理论,而是填饱肚子,吃饱以后我们再商量办法。”

穿越以后才知道,紫鹃、袭人、鸳鸯、平儿这样的大丫鬟,真的只存在于高门大户。

普通人家的普通丫鬟,就好像普通公司的普通员工,能够踏踏实实干完自己的活儿就算及格了。

偷懒耍滑如郝妈妈,捧高踩低如雀儿,才随处可见。

像白芷这样既肯干活,又忠心的丫头,已经能打70分,不能指望她什么事都能替主人解决了。

“你看,你也饿了,是不是?”程丹若好言相劝。

白芷这才缓过情绪,准备烧热茶泡饭。

程丹若则在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找出盐包,撒了点盐进去。一主一仆吃了两碗热腾腾的茶泡饭,补充了能量,才开始商量办法。

“你下午去趟厨房,花些钱要一碟点心来。”程丹若吩咐她,“不用太多,小份就行。”

白芷气愤未消,激动道:“姑娘是想抓她个正着?”

“抓住了又有什么用?”程丹若叹气,她碰瓷不起赖皮的老仆,“你也别老想着出气,得罪了郝妈妈,她只要找几个无赖,告诉他们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弱女子,半夜三更的出了事,谁会替我们出头?”

白芷被她勾勒的场景吓到,惊惧交加:“不会吧?天心寺他们也敢来。”

“寺里难道没有六根不净的僧人吗?”程丹若反问,“让她消停点,够了。”

白芷心有不甘,可也知道自家姑娘说得有道理,只是心疼钱:“一碟素点心,也要好十来文钱呢。”

程丹若道:“去吧,就这么办。”

白芷这才应下。

午后,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这等天气,义诊是别想了。

白芷很快要来点心,进门前还故意说:“姑娘,点心来了。”

天心寺做的素点心是白糕,没有夹心,加了点糖,甜甜的很饱腹。可惜一碟才四块,程丹若和白芷各分了一块,剩下的撒上巴豆粉,翻面放回碟中。

碟子就随手搁在入门的桌子上。

“下午无事,我睡个中觉,你也歇一歇。”程丹若嘱咐白芷。

白芷应了声,替她合上蚊帐,这才回偏房打盹。

程丹若很快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人悄悄进了屋子,又快速离开。她在心底笑了笑,顿时入梦。

醒来后,桌上的白糕果然不见踪影,茅房处却传来阵阵恶臭。

白芷蹑手蹑脚进来,小声道:“那老货拉了半个时辰,活该!”

“给她一副药,让她好生养着,这两天不必伺候。”程丹若嘱咐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药材减半,三、五天好不了,也不伤性命。”

白芷舒口气,欣然道:“奴婢这就去。”

程丹若望向窗外,雨帘潺潺。她不想留在这里闻臭气,干脆拿了伞,到外面去散散心。

不需要看诊,不需要伺候老太太,这难得的时光,不要辜负了。

踏出禅房,满目绿翠。

雨滴落在石阶上,滚落出一串串水珠,山间水汽弥漫,好若缥缈仙境,泥土散发着雨季特有的腥气,各色各样的小虫子全都爬出来,台阶上全都是扭动的小家伙们。

程丹若不敢往深山里走,提起裙角,准备去后面的亭子坐一坐。

雨这么大,僧人们不是在念经,就是在做功课,一人也无。她走到亭子里,收拢伞,眺望远处。

灰白的云雾压在天际,晶莹的雨水织成水晶般的帘子,树上停了躲雨的鸟儿,它们啄着羽毛,甩开沾染的雨水。

亭边栽种的木槿被打落,残红遍地,流入沟渠。

天地安静得只闻雨声。

程丹若坐下来,靠在栏杆上,倏而放松。

活在古代,她给自己打造了很多人设:品德出众的孝女、仁慈和善的大夫、宽宏温厚的小姐……对不同的人,扮演不同的角色。

正是依靠这样的营业法则,她才将人设和自我割裂清楚,不至于活着活着,忘记自己的来路。

而现在,是她回归自我的时刻。

这种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大脑放空,再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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