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灯捂住了嘴,不敢嚎哭,但是太慌张,从榻上爬下来,重重跌落,扑进他怀里。
“时候到了吗?”她抓着他的手,哆嗦着问,“可是冬官他们出去探访,还没有消息,怎么办?”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无奈地笑了笑,“连婚礼都来不及……这样也好。”
好什么?又在庆幸失之交臂?她无语凝咽,怨怪上天待她刻薄,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却不肯宽限分毫。她把功力渡还给他,谁知只争取到两个月罢了。鬼战过后他元气大伤,就像一株植物腐烂了根须,勉强维持着,早晚还是要面对死亡。
不敢让他看见她落泪,躲闪开来,起身找斗篷给他披上,“回神宫吧,回去了再想办法。”
他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师父离世前并没有像他这样。他耙了耙头发,全白了,真是老态毕现。叹了口气,罩上风帽,怕她担心,回身安慰她,“别怕,总会有办法的。纯阳血的人尸身不腐,就算等上三年五载也不要紧。”
她把那截玉竹枝紧紧拽在手里,抬头道:“可你上次说七日之内的。”
“七日之内魂魄不散,还可以算这辈子,七日之后入了鬼门关,就只能算又一世了。”他摸了摸她的脸,努力对她微笑,“你别愁,到时候我还是会一眼认出你,因为阴阳血天生互相吸引。还有我这辈子没有爱够你,再来一次,依然会选择你。”
她知道他在安慰她,这叫什么事呢,自己要死了,却反过来开解别人。她在他肩上拍了拍,“那是自然,我会看着你,把你囚禁起来,让你见不到别的娘子,只能继续向我屈服。”一面说着,一面为他扣上鎏金领扣。他爱美,这头白发不能露出来。她仔仔细细替他整理好,苦中作乐着,“其实这样也很好看,就像雪山里的神仙,抬抬这手下雨啦,抬抬那手下雪啦。”
他抿唇而笑,“不像老头么?”
她说:“哪有这么年轻的老头?你脸上没斑也没褶子,书上有这种记载,叫做鹤发童颜。”
死亡对谁来说都是可怕的,彼此都在尽量缓和气氛,但是灾难还在,转过身去,眼里尽是泪,只不敢让对方看到。
莲灯心里火烧似的,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想想办法。她同他一起往外,送他上了车辇,自己没有同乘。他打帘望着她,她说:“你先回神宫,我还有件事要办,办完了随后就到。”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打算,迟疑道:“你别让我担心。”
她把竹枝塞进了他手里,转头对放舟道:“替我小心看顾他,我马上就来。”
放舟点头,不再耽搁,驾车驶出了里坊。
她站在台阶下定了定神,转头命人牵马来。眼下容不得她慢吞吞坐辇了,先前是怕他反对,她没敢同他说,想来想去现在除了翠微没有别人可以托赖了。翠微是他的同门,道行虽不及他,好歹也有上百年。上次为了宝儿的事他同她反目成仇,把她撵出了太上神宫,幸好他手下留情,没有废她修为。他同前任国师一战受伤,翠微来看过他,所以她知道她依旧念着旧情。如果得知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傅姆在一旁规劝,“殿下的身子不宜颠簸……”
她夺过缰绳跃上马背,没有理会她们,扬鞭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