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走后,秦煜因怕她再想不开,便让守诚吩咐翠袖去耳房前看着她,他自己心潮澎湃,转着轮椅在屋里来来去去,不能停歇,期间他甚至想过要将她收房,因这些年他使惯了她,对她虽无男女之情,却有深厚的主仆情谊,况且她也爱慕他,留下她来不也是成全她么?
可转念一想,又觉冬儿正值大好年华,自己不能耽误她,放她出府让她做人家的正头娘子才是为她好,想着想着,不觉想到秋昙身上,若方才那番话是秋昙说的便好了。
“守诚,推我去万寿堂,”秦煜忽而吩咐。
“二爷,您不是才从老太太那儿回来么?”守诚上前来推他。
“再去,”秦煜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曲起来,轻点着扶手,有些话今儿他定要同老太太说。
……
冬儿其实是七年前老太太给他派的奴婢,虽然身契已给了他,可秦煜想着,要放她出府还得知会老太太一声。
老太太听说秦煜要提前让冬儿出去,再同意不过了,她道:“你想得开便最好,祖母早两年就想遣她家去,又怕没人伺候你,如今她要走了,你身边也不能缺人,可有中意的奴婢,好提拔上来伺候你,或祖母这儿再给你拨一个。”
“秋昙便很好。”
老太太面色微凛,杯盖一阖,重重放下茶盏道:“秋昙不好,过些日子你寻个由头把她赶出去是正经,你那儿要实在寻不出人,祖母来替你物色。”
“孙儿就要她,旁人孙儿使不惯,”秦煜一字一句,朝上拱手。
“你呀,你呀……真不知说你什么好,”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又道:“自从她来了你院里,便诸事不断,听说她还丢了个镯子?偷盗不是小事,初时偷奴婢的,往后连主子的都敢偷了,这个你要上心。”
秦煜应了,说自己会派人搜院子,寻出那贼人。
“还有一事,几日后你爹南下巡军,要走几个月,你去瞧瞧他,做儿子的服服软,他做老子的,自然顺着台阶就下了,别总跟仇敌似的。”
秦煜牙槽暗咬,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还有你与安平县主的婚事……”
“推后吧,祖母,孙儿求您往后推一推,”秦煜忽软下声气儿,殷切望着老太太,“有好些事,孙儿还没想明白。”
老太太笑了笑,眼角的褶子像把扇子,她语重心长道:“有些事儿,毋须想得太明白。”
糊糊涂涂也能过一生,甚至能过得更舒心,可秦煜不是能糊涂的人。
回听风院时,已是黄昏时分,夏日的天黑得晚,夕阳早落下了山,月亮升起来了,天幕却仍是一片鸽灰色,院前挂上了竹骨灯笼,虚拢拢的两团橙光,他听见紫竹林寂寥的蝉鸣声。
入了院子,恰好李妈妈在喊绿浓等人用饭,秦煜被推着回了屋,守诚麻利地点上两掖蜡,屋里立时亮堂了,而后他便去厨下把饭菜端过来摆上,秦煜没心思用,只吃了两个水晶虾饺,便命他将剩下的都端去给冬儿和秋昙。
回来后守诚给秦煜回话:“我按二爷您的吩咐让冬儿姐姐收拾东西,冬儿姐姐便哭了,她说她头疼,请二爷您宽限些日子,待她好些了自会出府去。”
秦煜坐在八仙桌前,用手赶着那只绕灯罩飞着的白蛾,“那明儿给她请个大夫吧,秋昙呢,怎么样?前儿你支领的药用完了么?”
“秋昙姐姐还挺精神的,就是动不得,支领的药明儿便用完了,我再去支,只是……”守诚清了清嗓子,话里带着笑意,“秋昙姐姐问我,您可是在她昏迷时说了要给她一箱子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