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警察承诺过的一样, 他们将病房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连同那个砸变形了的铁皮开水瓶上干涸的血迹也都采集了起来, 准备等病人脱离危险之后,再采集样本进行比对。
江迟的情绪此时已经完全沉寂下来,全程都十分配合警察的问询,整个过程的大小细节都能条理清晰地回答。
“按照江迟说的,当时病房里除了他,就只有三个病人。”警察看向医院护士:“住在二号床的病人呢?当时发生冲突, 他应该也在场。”
护士长道:“二号床病人转移到了602病房。病人年纪太大, 又做了胃部切除手术, 这几天精神状况都很差。”
言下之意就是老人家当时未必目睹了现场。
“那也要先去问问看,不能放过任何一丝线索。”之前呛过病人母亲的年轻警察自告奋勇:“我先去了解情况!”
说完便迅速往602病房走去, 不少人暗中看热闹的人目光都跟着年轻警察转到了602病房。
病人母亲见状有点不安, 拉上丈夫道:“我们也去看看!”
说着就快步跟了上去。
602病房。
年轻警察找到了原先住在618病房的老人, 老人姓裴,眼下人正昏睡着,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陪护的家属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是老人的女儿, 叫裴娟。
警察说明来意之后,裴娟神情明显有些犹豫,迟疑着推脱道:“我爸爸才做了手术, 精神状况很差……”
她眼神微微撇开, 显然是不想搅合到这场纷争里去。
“我们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只需要跟老人家确认一下当时的情形。”年轻警察极力劝说道:“病房内部没有监控,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了两个当事人, 只有你父亲是唯一在场的目击证人了。”
裴娟为难地皱起眉,思索片刻,又往病房门口看了一眼。
——病房外,这场纠纷的的当事双方都在。
那个据说是凶手的小孩被家长牵着,就站在病房对面的走廊,目光沉静地看着病房内的情形,帽子遮住了他额头的怪角,裴娟此时再看他时才惊觉,这个孩子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可怕了。至少同在618病房的几天里,对方虽然寡言沉默,但却一直很安静地守着病床上的奶奶。
而另一个病人姚顺的母亲也挤在门边,见她看过去,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心里便有了抉择。
“我爸耳朵有点背,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你们尽量长话短说。”说着她轻轻拍打老人的胳膊,将他从昏睡中叫醒。
老人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混沌,嘴唇张合几次,才虚弱地发出了声音:“又要吃药了?”
裴娟摇摇头,语速放慢道:“警察有点事情问你,就中午我去热饭的时候,你有看到病房里有人打架吗?”
老人回忆了下,似想起来什么一样,输液的手忽然挣动了一下,懊恼道:“唉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警察同志,我要报警!”
他的神情很着急,但越是着急越难清楚表述,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就是说不出囫囵话来。
“别急别急,你慢点说。”裴娟连忙给他顺气,又断过水杯给他喂了点水,
老人剧烈起伏的胸膛这才渐渐平息下来,重重喘了口气,终于能够勉强开口:“我中午吃了药昏昏沉沉,正想睡的时候就被砸东西的声音吵醒了,结果就看见隔壁床那个病人,很凶狠地掐着个小孩儿的脖子!”他神情懊恼地锤了锤床:“造孽哟,我本来想叫护士的,但是人老了不中用,越急越动不了。”
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有目共睹,谁也没法责怪他,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或许什么都做不了才是最安全的。
否则万一刺激了发狂的病人,或许今天的受害者就不止一个人了。
“这不是您的错。”警察安抚道:“那小孩儿现在也没事,我们现在就在调查真实情况呢。”
“您说看见了隔壁床的病人掐着小孩脖子,后来呢?”
老人回忆了一下,又断断续续道:“后来那孩子就抓了个开水瓶砸他,砸了几下他还真松开了。只不过他疯病有点严重,又扯掉了那小孩的帽子,指着他不停骂怪物……”他皱着眉不赞同地说:“那小孩可能生了什么怪病,额头上长了东西。我就说给你们听。你们也别出去宣扬。对孩子不好。”
“……再后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精神头不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就没知觉了。”
“您提供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警察道谢之后,便不再打扰老人家休息,安静地退了出去。
走到病房门口,正跟堵在门边张望的姚母对上。
姚母心虚地让开路,气焰明显比之前低了许多。
等警察走后,她才嘀嘀咕咕道:“人都老糊涂了,说的话怎么能当证词?”
姜婪面露讥讽:“不信目击证人的话,难道要信你瞎编的话吗?”
被戳到了痛脚,姚母涨红了脸反驳道:“事情还没完呢,你们嚣张什么?他把我儿子推下楼是所有人都看见的事,你以为能抵赖吗?”
“还有我儿子头上的伤是他砸的吧?”她假模假样地一拍腿,眼泪就流了出来:“小小年纪怎么心就这么毒?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可怜我家孩子,满头满脸都是血!要是毁容了你们要负责的!”
“我说大姐,做人还是要讲点道理吧?”
有其他病房看热闹的家属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就许你儿子掐人小孩,不许人家还手啊?万一掐死了你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