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雪,梅园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与胭脂滴滴的红梅交辉相应。
枯瘦的虬枝堆了一层积雪,凉风一吹,漱漱落下。
声音由远及近,徐幼薇一抬眸,便瞧见从梅林间穿梭而来的少年。
少年身披金丝孔雀蓝鹤氅,脚踩鹿绒皮靴,头戴镶玉金冠,一身贵气扑面而来。
到了近处,少年面容也清晰了。
眉眼灿若朝阳,面容白如玉雪,一双眼睛如黑宝石般清润透亮,瞧着不似个小公子,到像是哪个富贵窝里娇养的世家小姐。
徐幼薇见着此人,脚步一顿,转身便跑。
这少年的性子可与他令人惊艳的容貌却是相反,非但恶劣至极,且最喜欺负人为乐。
徐幼薇这些年来没少受他欺负,什么扯头发,丢虫子皆是家常便饭。
她也悄悄向皇后姨娘告过状,但少年身份尊贵,乃是长宁长公主与宁国公独子,又受圣人喜爱,皇后姨娘训斥几句之外,也拿他没法子。
这些年血与泪的教训里,徐幼薇一见这人,便想躲得远远的。
惹不起还不能躲么?
徐幼薇跑了没两步,鹤氅的后领便被人揪住,她心里一个咯噔,暗道晦气,郁闷转过头来,映入眼帘是一张放大美人脸。
少年两根形状完美的手指夹住她的衣领,漂亮的脸蛋尽显不耐,不悦道:“你跑什么啊?”
徐幼薇面上的嫌弃之色收敛干净,一副同往日般娇娇怯怯的姿态,低眉顺眼的问:“小公爷也来赏梅?”
钟寻拿眼上下打量她,并不回她的话,冷哼一声,“出息了,徐幼薇,见着我便跑是个什么意思?”
徐幼薇心道,你这么恶劣,宫里的人谁见着你不跑?表面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眨眨眼胡说八道:“我没有跑,只是手里的巾帕被风吹跑了,去捡而已。”
钟寻翻了个白眼,对她的话是半个字也不信,抬了抬秀美的下颌:“捡来的巾帕在哪儿?我瞧瞧”
一脸你拿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神情。
徐幼薇出门时还真带了一条,暗自松一口气,从袖中掏出来递过去,“喏,我骗你干嘛。”
钟寻松开钳住她衣襟的手,依旧拿两根手指夹起巾帕的一角,巾帕向下滑开,面上干净洁白,没有丝毫污渍。
钟寻冷哼一声:“你还敢骗我,这巾帕掉落在地却连一点水渍泥污都未沾染,你当我是傻子?”
徐幼薇不曾想几日未见,小公爷越发精明了,骗他之事决计不能承认,硬着头皮道:“我没骗你,许是风吹着没落到地面。”
钟寻却不听她的解释,长臂一伸拖着她的手就往前走。不容拒绝的道:“作为惩罚,今日你同我出宫一趟。”
徐幼薇心中惶恐,忆起被他蒙着眼推进狗屋里那段惊恐的回忆,极力挣扎:“我不去,今晨同皇后姨娘约好了一起用午膳,她见不着我会担心的。”
钟寻见她如此不配合,眉峰一拧,不爽道:“皇后可没空理你,南蜀派了使节过来,她近几日都要忙着计议接待之事。”
徐幼薇不信:“南蜀使节自有礼部大臣去接待,哪能麻烦到姨娘。”
钟寻睨了她一眼,脚步未停,“我可不像你爱骗人,这回跟着南蜀使节来的还有一位公主,说是献予陛下为妃,后宫之事,皇后哪能不管。”
徐幼薇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书里确实有过这么一位南蜀公主,不过这位南蜀公主并未嫁给皇上为妃,而是入了东宫,也同她一样是个炮灰女配。
徐幼薇心里想着书中的情节,却未停止挣脱钟寻的钳制,两人便这样拉扯着出了梅园。
在梅园门口候着的明霞瞧见两人,怔愣一下,便明白小公爷又欺负她家乡君了。
她忙上前道:“小公爷,乡君病体未愈,还请小公爷手下留情。”
钟寻停下脚步,漂亮的脸蛋颇为不悦,拧着眉道:“你怎么又生病了,泥娃娃做的么?”
生病这样的事也不是她说了算,想不生病便能不生病,谁叫她体弱呢?
见他没再拽着她走,徐幼薇挣脱两下,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眉尖微蹙,显露一股却弱之态:“我这身子素来如此,昨日不小心染了风寒,章医官交待了需在屋内静养,我是屋里待闷了,出来透透气,过会儿便要回去,哪能陪着你乱窜。”
钟寻盯着她瞧了半晌,见她面色委实比平时要憔悴,只得作罢,不满道:“上回你过生辰,不是收了两支百年老参么,你没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