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澈被安定长主请了去, 顾柔嘉不便再和皇帝打上一个照面,也就自行往顾贵妃的寝宫去了。姐妹俩自幼感情就好,坐在一起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直到飒敏来找,顾柔嘉无奈, 只能依依不舍的向姐姐告别, 跟着飒敏往外面去了。
“方才不是说,长主邀了九殿下去说话, 这样快便结束了?”顾柔嘉有些不舍姐姐,但又啄食好奇长主和沈澈说了什么, 思索片刻, 也就出言问了一句。飒敏转头看她, 笑得极为轻快:“姑娘也算不得外人,问上一问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今日淑妃那事儿, 长主惦记着呢, 向陛下进言, 说是该让九殿下出宫建府了,为此拘了九殿下去说话。”
“让九殿下出宫建府?!”顾柔嘉低声呼道, 耳根都热了起来。皇帝对于沈澈素来漠视, 就凭沈澈已是弱冠之年还不曾出宫分府这点就可见一斑, 要知道,天家的皇子素来是到了十五岁便封王出宫, 以此来避嫌。皇帝始终漠视沈澈, 这才招致了今日的祸事, 说穿了,这些事都是皇帝一意孤行造成的。
顾柔嘉至今都不明白,皇帝是为了什么这般敌视沈澈,是为了宸妃?可若真是为了宸妃,为何当日叶知秋大骂沈澈和宸妃都是怪物之时,皇帝会勃然大怒,甚至亲自一脚过去,将叶知秋踹得吐血?
太多的事想不明白,顾柔嘉咬着下唇,半晌不说话。沈澈的不受宠背后,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真相了,甚至于牵扯到先帝一朝的事,实在不是顾柔嘉一己之力能够轻易理顺的。因而,她挥去心中的念头,笑道:“陛下对长主一片孝心,想是允了此事,要给九殿下封王了吧?”
“陛下舍不得九殿下离宫,哪里能那样轻易就答应了?”飒敏笑盈盈的反问了一句,顾柔嘉哑然,若是连安定长主的话都压不住皇帝,那沈澈难道真的只能拿着“九殿下”的名头,一直要到皇帝驾崩之时不成?顾柔嘉不太清楚前世沈澈是如何奋起的,但从这辈子的境遇来看,他定然是受了不少的挫折,这才能够成为前世的摄政王。
她为难惆怅的神情被飒敏尽收眼底,后者好笑万分:“虽说没有立即应下,但陛下说,等九殿下历练历练,再说封赏之事。”她说到这里,轻笑着携了顾柔嘉的手,“姑娘就不要担心了,我虽不知其中缘故,但老主子鲜少为人如此斡旋,姑娘就放宽了心思,九殿下的爵位定然不会飞了,陛下就是想要不认这话,也自有老主子跟他计较呢。”
她话中玩笑之意颇重,几乎将顾柔嘉的心思给点明了,顾柔嘉顿时觉得脸儿发烧,低头搪塞道:“我不过随口这么一问,飒敏姑姑倒像是笑话起我来。”
“姑娘随口一问,我也是随口一答,怎是笑话姑娘?”飒敏的笑容中很有些高深莫测之意,让顾柔嘉愈发的羞臊,想到沈澈,她更是臊了,恨不能钻进地里去,心窝却细细的泛着甜蜜。
待回到顾家时,已然是申时时分了,天色渐晚,残阳如血,在天边挂着,好似随时都要掉下来的火轮一样。向顾家二老请了安,顾柔嘉也就要回自己的院子去,不想给顾老爷叫住:“嘉嘉,实则为父想要问你,安定长主自入京来谁也不见,怎的偏生只见你与阿芷?长主对你二人如此特别,可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起先京中便盛传陆剑锋对顾柔嘉情根深种之事,现下安定长主又对女儿如此特殊,让顾老爷的心思愈发的重了——皇帝对嘉嘉生了色心,除了让女儿早些嫁人之外别无他法。陆剑锋人中龙凤,更是长主的亲孙子,有长主弹压着,皇帝定然翻不出什么浪子来。
可是嘉嘉似乎对陆剑锋无意,让顾家二老着实有些伤神。
“嘉嘉也不知道。”虽然早就见过长主,但顾柔嘉很明白,若是贸然说出,便是给安定长主惹事,因而她掩饰得很好,“许是听陆将军说起,长主并无孙女,又念及我二人年岁小,这才肯破例相见。”
顾老爷“唔”了一声:“你自幼便崇敬长主,当真对陆将军没有心思?”
他的脸在夕阳下显得十分蜡黄,仿佛病重的老人。怎会不知爹娘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顾柔嘉也是深深感念的。可是,她这样小心眼儿的人,心里除了沈澈,还能装下谁呢?因而,顾柔嘉只是摇头:“爹爹,嘉嘉着实生不出这个心思来,还请爹爹不要再提了。”
顾老爷欲言又止,长长地叹了一声:“许是我与你娘多虑了吧,当年逼不得已送你姐姐入宫,让我与你娘至今想来都是锥心之痛。只愿嘉嘉不再像晏如一般嫁入天家,这最是无情帝王家的道理,亘古以来都是如此,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是我区区顾家能够为你张目的。”
提到顾贵妃,他喉中一哽,已有些说不下去了,顾柔嘉脸色如冬日白雪一样,迅速的失去了血色,看着顾老爷,半晌不知说甚才好,声音全被堵在了喉中,只余满心仓皇。
爹爹和娘亲不愿自己嫁入天家,自然也不会同意自己嫁给沈澈的!
白着脸儿,顾柔嘉觉得好像随时都要昏过去了,顾老爷长叹一声,又难免有些担心顾柔嘉的身子,便令她早些回去休息。这夜里,顾柔嘉睡得极不安稳,脑中翻来覆去都是父亲那句“只愿你不再嫁入天家”,沈澈和双亲的身影不断在眼前交错,光线也在眼前时亮时暗,晦明变化中,让顾柔嘉有些捉摸不透,想逃却不忍扔下任何一方。
从噩梦中惊醒,顾柔嘉还有些难以晃神,她额上汗水涔涔,连贴身的小衣都给打湿了。听得响动,明月便绕进屏风来伺候顾柔嘉起身:“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怎的出了这样多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