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吵,钹铙木鱼哐哐当当地响,还有许多人在嗡嗡念经。
好像还有人在哭,漪如仔细分辨,那些声音很远,并不在身边。
漪如知道自己大约是无救了,但这并不影响她觉得那些声音吵得心烦。
当然,她也知道,那嘈杂的道场法事并不是为她做的。
宝相庵是名刹,能到这里来包下场子做事的人,非富即贵。
至于她这样的获罪之人,名为出家,实则坐牢,无论是死是活都走不出这个寺院。
“……她要去了么?”有人似乎在窃窃私语,叹口气,“她原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也是个金枝玉叶,怎落到这般下场。”
漪如听出来,那是庵里的两个尼姑,一老一小,平日里专司给她送饭。
“自是人各有命。她这还算好了,正是曾与太子定亲,皇家须照顾颜面,这才让她到庵里戴罪出家。否则,也定然要与严氏的其他人一般被赐死。”
说罢,她又叹口气:“说来,严家也是可惜。又是勋贵又是皇亲国戚。论关系,圣上和严祺还是表兄弟,做到了左相那么大的官,怎么突然就得了个乱臣贼子的罪名,说倒就倒了……”
先前问话那人念了声佛,道:“又不是真的表兄弟,天家凉薄之事,这庵里见的还少么?谨言慎行,这话日后不可再议论,若被师父听到,仔细你的皮。”
那尼姑忙唯唯连声,少顷,又小声道:“也不知太子会不会过来看看,当年她和太子一道陪着帝后到丹凤楼观灯,那般风光……”
后面的话,漪如再也听不清,但她不需要听清。
想到太子,她只觉得可笑。
他怎么会来呢?
从前,他对她不可谓不温柔,她也不可谓不得意。那时,若论京城的高门闺秀里那最炙手可热的人,漪如敢做第二,便没人敢做第一。虽然还没有跟太子完礼,但所有人都将她视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她也这么想。
但此事一拖再拖,她始终没有当上。
就连自己一家人获罪羁押的时候,漪如仍然相信,太子不会无动于衷。
直到她听说除自己之外,一家人都被定了死罪。而太子,将迎娶另一位太子妃,正在筹办婚礼。
漪如不知世间第一个说出万念俱灰这几个字的人,是否跟她一样的心情。
她当时怔怔的,既哭不出来也骂不出来,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富贵荣华,如一剂迷药。
每个人都告诉她,已故的文德皇后是严家的人,而皇帝是个孝子,会厚待严家。而她,是天生的金枝玉叶,自幼便在与皇子皇女们一起长大,将来也必定是要入主东宫的。
她虽然知道说这些话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虚情假意阿谀逢迎,却坚信这些都是真的,以至于愿意闭上眼睛,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