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涂山小白发的这个誓愿很毒,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拒绝,因为与涂山环一条命相比,一个问题的代价实在太小。
半刻钟后,涂山小白脸色奇差地答应了这个条件。看得出这只狐狸虽然表里不一、虚伪的很,但确实是个好兄长,要不然也不会把涂山环娇惯成那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交易达成,他依然担心我会中途落跑。
我眨眨眼道:“我家仙上会留在青丘,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么?况且他握着我的一魂一魄,到时候我若不回来,你大可叫他将我的烧得魂飞魄散。”
我和秦卷现在表面上仍是主仆身份,而作为主人的神魔一般皆会取走奴仆的一魂一魄用以约束他们。
此言一出,涂山小白勉强相信了。
待到晚间,我打理行囊时,秦卷面色不善地出现了我眼前。
扇柄挑起我下巴,他眯着眼道:“听说你把一魂一魄交给我了?”
“……”腾出一只手的我讪讪挪开他的扇子:“这不就是找个说辞让涂山小白放我走么?”
“放你走?”秦卷不怒反笑,靠在柜子上拨弄着扇坠:“如你所说,把一魂一魄给我,我才能放你走不是?”
看他真动了两丝怒气,我不得不停下手来:“我在这,横竖没什么用,反倒涂山小白要找你密谋些起义造反的事还要提防着我。涂山环的身子拖不了几日了,若不救活她,涂山氏岂不就会一口咬定我是凶手么?”
“你当真是为了替涂山环找药去?”有时候我觉得这只老凤凰的直觉真是犀利得有点可怕。
我努力掩住那一点心虚,重重点了下头。
盯了我会,他才轻哼了声,将扇子揣入袖兜的手一顿,又将它拿了出来:“现在八荒之内到处都是战火纷飞,你这段日子虽学了不少东西,但假使碰上长奉君那样强横的魔族,少不了要吃亏。”
他将扇子放入我手中:“这扇子随了我几十万年,关键时刻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第一眼见到秦卷的时候,他就执着这柄泥金扇。那时候只是以为它不过是秦卷用来挥洒风雅的,现在一到手才发现扇身之上萦绕着满满仙气,是个斩杀妖魔的利器。
秦卷状作漫不经心道:“当你真遇上危险时,只要用它唤我,不论在何处,哪怕隔着千里沧海万里云空,我都会立刻赶过去。”
握着它的手忽地一沉,我假意没听到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哈哈道:“像我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哪会招惹什么大事端来。
秦卷看了我会,笑了笑没有说话。
与他告别后,在奔向蒲柳亭的路上,我满脑子里都是秦卷的那个笑容,淡得好似什么都无所谓,可偏是这无所谓里有股叫人生着说不出滋味的落寞。大概是任何时候,他总是一副悠然自若的情态。即便他会怒会笑会得意会作弄我,但在我的印象中,他始终是个立在俗世之外、冷眼旁观众生百态的上古尊神。
今晚的秦卷……慢下脚步,为什么会让我觉得比中了春毒的他,还要叫我害怕想要逃跑呢?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早候在蒲柳亭的昌合君将我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他望着双手空空如也的我,嘴角勾起缕冷笑。
我忙道:“不是我不愿去偷春叶秋华,只是……我回去翻看些古籍,春叶秋华本是神农氏族的秘宝,要想取出它须有神农氏的后人才可。”
谎话总是越说越溜,之前在涂山小白那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后,现在的我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出这个弥天大谎了。神农氏早在万年前湮灭得差不多了,仅剩的几个后裔隐姓埋名在八荒之内,鬼都找不到。
眉峰挑高,昌合君似信非信地看着我:“然后呢?”
就晓得这番说辞唬弄不了他,我镇定道:“或者去瀛洲岛上取来神农鼎,有它在,春叶秋华方可驱使得了。”
看了看他脸色,无喜无怒也无疑,我正要加把劲说服他时。
他忽然道:“如此也可,我便陪你走一遭瀛洲岛就好。”
嗳?等等,我的行程里可没有将你计算进去啊!
不管我怎样费尽口舌劝阻他,昌合君仍一意孤行要与我同行,到最后他冷冷看着我道:“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彻底说不出话。”
我想也没想地闭上了嘴。
好在瀛洲岛离我所要去的地方,相去不远,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从他身边溜走便是了。
于是,一个正被神族追杀的妖皇,和一个正儿八经的神族我,以一种不甚和谐的方式,结伴同行。
青丘在西荒最边缘,而瀛洲岛却在遥隔几万里的东荒边上的东海之中。这一路赶得颇是紧凑,半是御风半是乘水地向东行了数千里,昌合君渐渐露出不耐之色。
到了甘渊河时,他的不耐烦化为了实际行动,手一招,那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猰貐从地里跳了出来。见着昌合很亲热地凑上去硕大的脑袋,血盆大口吐着舌头,谄媚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比狗还像狗。”我嘀咕一句。
瞬间,眼前龇了排雪亮的利齿,骇得我差点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昌合君很满意地欣赏了会我的狼狈之姿,手一招,猰貐跳过去,一眨眼人已在了它的背上。
他这意思是要我和他同乘在这小畜生的背上?
我瞪着猰貐,死活不愿意上去。
昌合君在上面抱臂懒洋洋道:“你是想坐到它背上,还是想坐到它腹中?”
“……”
磨磨蹭蹭被迫爬上去的我,很不情愿地嘟哝道:“要是飞到半路,你敢丢我下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和这只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