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丁香望着眼前这一对夫妇,无法相信自己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眼前的妇人眼神刻薄狠毒,像是要活生生把她吃掉。
而一旁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眼睛也在喷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厚厚的手掌就往她脸上招呼。
木丁香反应很快,没让那巴掌落在脸上。
十岁以后她就不再轻易让别人往她脸上呼巴掌,这和两个唯唯诺诺的姐姐不一样,也怪不得木家两口子整天骂她反骨不受教。
说木丁香是反骨还真冤枉她了,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只是不想在家里过着逆来顺受的日子,硬着脖子和奇葩父母杠,和蛮横的哥哥弟弟对着干,最后却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因她那嘴碎的娘亲,现在村里谁人不知,木家三丫木丁香是个没教养的姑娘,这名声越传越远,到十六岁了也没人愿意上门说亲。
“瞧你长着一副狐媚样,也没人敢要你,这么大的人还赖家里一天不知要浪费多少粮食,”木周氏咬着牙跟骂骂咧咧,“你咋不像你两个姐姐,给家里换几亩地回来,一点用都没有,早知道刚出生那会儿就把你溺死算了,也省得现在看着碍眼。”
“娘,地里的农活如今都是我一手包揽,打十岁后我就自己出去帮人割猪草换钱,可没白吃过你一顿饭。”木丁香听着母亲这一席刻薄的话,心中直发凉。
“猪草猪草,你割那猪草能得几个钱,地里活干完了还不如回家帮你娘喂猪,一天天往外面跑,成何体统。”木老汉拿着旱烟头敲在地上,脸上沟壑纵横尽是不满。
“还有你昨天去帮老赵家种花生,不是得了十文钱吗,拿来给你大哥买笔墨,空青前几天让村里人捎话说不小心弄断笔了,要多备点银子置办一套新的笔墨。”
“大哥读了那么多年,家里能干活的人都在供他,每月用度这么大,金山银山都能被吃空。”
想到自己日日在田间辛苦劳作,却只为供这么一个人,再柔软的性子也压不住肚子里的火气。
木丁香听村里有人偷偷在议论,说木家老大木空青在县里书院念书,实际却天天在外浪荡,年年名落孙山,花钱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只是这话还没传到木家两口子耳边,也没人敢和他们提,木丁香自己也不会傻到当爹娘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记事以来大哥木空青就开始读书,好不容易考上个秀才,还是吊着尾巴上的榜,之后就再也没动静。
一向对女儿刻薄得很的木氏夫妻却对这认得几个大字的儿子宝贝得不行,家里好的东西都留给他,就连这小破房子她大哥都能分得一间独立的房间,她却只能和姐姐弟弟挤一小间屋子。
好在大姐二姐都出嫁,房间没那么挤,可如今弟弟木决明已经十五岁了,两人再继续一个房间也不合适。
再加上木决明这两年开始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回家里来倒是使唤起自己这个未出阁的三姐。
木丁香没少和他打架,早之前都能打赢,但如今木决明开始抽个长高,后来就渐渐地落了下风,愈发觉得这个家待不下去。
“你倒是走啊,你走了我就可以自己一个屋,我巴不得你早点滚!可谁要你,周边几个村的谁不知道你木丁香是个懒惰又不孝顺的逆女,白送人人都不要,白瞎一副好脸皮,真是晦气。”
“我懒惰?爹整天去帮人干活给大哥攒月钱,娘在家顾着一日三餐喂了两头猪还嫌累,大哥在外面读书从来没顾过家里,而你——一天到晚根本不见人影,地里的活儿不全是我干的吗!”
连比自己小的弟弟都这般说话,木丁香再也忍不住,恨声呛了回去。
家里地里农活全压她一个人身上,家里这几张嘴还到处说她不是,怎能不让人心寒。
好不容易干完农活出去帮人打猪草挣点小钱,家里个个都盯着她口袋里那少得可怜的几文钱。
木丁香当然知道父母为什么不待见她,打小她就与两个姐姐不同,七岁的时候木母让她跟大姐学做饭,她直接把一锅玉米糊给掀到地上,便宜了猪圈里的那两头猪。
连续三天天天如此,两顿毒打后木氏两夫妇终于放弃让木丁香进厨房的想法。
木丁香十岁的时候,木老汉为了五两银子,张罗她二姐木白芷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做填房小妾,木白芷不从,被她爹娘联合打了一顿,抬着送去老头家,再后来每次见到木白芷都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
自那以后木丁香就决定不再逆来顺受,木老汉两口子叫她煮饭她就不要命地放盐,最后咸得谁都吃不下。
盐巴贵如银钱,木丁香这糟蹋盐巴,自然少不了一顿打。
木老汉打她,她就跑,躲起来,或者在外面帮别人打猪草挣点零花钱,倒也不至于饿死。
但她一个小姑娘没银子没一技之长,也没有胆量脱离木家,只能等木老汉气消了才能回去,回去了就主动去地里干活。
木丁香知道她还能在这个家留下来,也是因为这几亩地,家里没人愿意下地干活,老爹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帮工,木母小脚嘴碎却是个懒惰的婆娘,整天就知道磋磨使唤儿女,在家顾着一日三餐别的就什么也不想干了。
更别提她那十五岁的弟弟木决明,一天天在外面野,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