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谢天谢地,”谢里丹夫人长长地吁了一声。“去把大伙儿都叫来,劳拉,我们来点儿现煮的咖啡吧,我实在累坏了。是啊,今天真的很成功。可是,唉,茶会,又是茶会!你们这帮孩子,为什么非要举行茶会不可!”帐篷已经空了,大伙儿坐了下来。
“吃块三明治吧,亲爱的爸爸,上面的标签可是我写的呢。”
“谢谢。”谢里丹先生一口吞下了三明治,然后又拿起一块。“你们大概都不知道吧,今天发生了一起很可怕的事故。”他说。
“亲爱的,”谢里丹夫人举起手,说,“当然听说了。这事差点儿毁了整个茶会。劳拉非要我们推迟举行。”
“妈妈!”劳拉生怕又被大家取笑。
“不过,这件事实在太惨了,”谢里丹先生说,“那小伙子是个有家室的人,就住在山坡下面的小巷子里。他太太成了寡妇,听说还有六个孩子。”
一阵尴尬的沉默。谢里丹夫人不安地摆弄着咖啡杯。做父亲的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实在有些不妥。
突然,她抬起头,看着一桌的三明治、蛋糕、奶油松饼,全都没有动过,眼看着就要浪费了。她一向点子很多,这会儿又冒出了一个好主意。
“我有个法子,”她开了口,“我们可以把没吃完的点心用篮子装起来,给那个可怜的寡妇送去。不管怎样,这些东西足够她和孩子们饱餐一顿了。你们说对吗?而且,这会儿肯定有邻居去拜访他们。她刚好可以用这些点心来招待客人。劳拉!”她从椅子上跳起来,“楼梯下面的壁柜里有只大篮子,去把它拿来。”
“可是妈妈,这样做真的合适吗?”劳拉问。
真是奇怪,为什么她的想法总和别人不一样?把茶会剩下的东西送给那个可怜的寡妇,她能高兴吗?
“当然了!你今天是怎么了?两个小时之前,你还在一个劲儿地指责我们没有同情心,这会儿又——”
好吧!劳拉飞快地跑去拿篮子。妈妈把篮子填得满满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给他们送去,宝贝儿,”妈妈说,“就这样去,不用换衣服了。哦,等等,把这些百合花也带上。那些穷人看到百合会很开心的。”
“那些花茎会把她的蕾丝裙戳坏的,”乔斯一针见血地说。
多亏乔斯及时提醒。“那就只拿篮子吧。还有,劳拉!”妈妈跟在她后面走出帐篷,“千万别……”
“什么,妈妈?”
不,还是不要让孩子知道的好。“没什么!快去吧。”
劳拉关上了花园的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只大狗从她身边跑过,像个影子似的。路面微微泛白,山脚下,几座小屋笼罩在浓浓的阴影之中。经历了下午的喧嚣,这儿显得格外宁静。而她现在却要下山去,去一个死人的家里,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这是为什么?她停下了脚步,方才的亲吻、交谈、汤匙的叮咚作响、人们的欢声笑语,还有那青草的芬芳,一幕幕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再也容不下别的思绪。真是奇怪!她抬起头,望着惨淡的天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的,没有比这更成功的茶会了。”
穿过宽阔的马路,便是那条乌烟瘴气的昏暗小巷。裹着头巾、带着男式呢帽的女人从她身边匆匆经过,男人们倚靠在篱笆边;孩子们在门口玩耍。破旧的小屋里,隐约可以听见低沉的说话声。有的房子里透着一丝微弱的光,人影像一只只螃蟹似的从窗前经过。劳拉低着头,加快步伐向前走。她后悔没有穿一件外套,这条连衣裙实在太显眼了!还有那顶飘着丝带的大帽子——要是戴着别的帽子该多好!人们一定都在盯着她看。真不应该来这里。她早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可难道现在回头吗?
不行,来不及了,她已经到了。想必就是这家。外面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握着拐杖,望着眼前的人群,脚下垫着一张报纸。劳拉一靠近,众人立刻停止了喧哗,让开一条路。他们仿佛都在等着她,知道她会来这里。
劳拉感到局促不安。她把丝带甩到肩后,对站在旁边的一个女人说,“请问这儿是斯科特夫人的家吗?”那个女人奇怪地笑了笑,答道,“是的,小姐。”
天哪,让我离开这儿吧!劳拉走上前敲了敲门,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上帝,救救我。”
她想躲开人们的目光,她希望自己穿了一件别的衣服,哪怕披上那些女人的围巾也可以。她打定主意,把篮子放下后就转身离开,连篮子也不要了。
这时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个子女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