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百圣朝,其实江湖与世俗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若说江湖近,但其实世间很多百姓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入修行的大门,也没有当真见过几个高手。但若说江湖远,这世俗内以修行为尊,天下十二郡的官员与郡王大都身具修为,甚至是某个江湖门派的掌门高徒,而世俗百姓也都江湖之事津津乐道。
当然,也不是所有江湖豪侠都会为人熟知。这世俗百姓看江湖人,其实颇有几分看戏子的感觉,有实力有特点,那么才会被更多人记住。一代佳人,剑皇遗孀,这剑妃于塞北的江湖人中虽然不是最有实力的,但绝对是最有特点的。所以当那苍老的声音与艳美的面容一起出现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喊出了“剑妃”二字。
当剑妃出现的时候,酒楼内太多人有意无意地对第五毓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这千金小姐说刘知蝉用修为作弊,甚至打压了刘知蝉身边的护卫高手。可现在呢,一郡鼎鼎有名的剑妃说那道姑没有,你难道也要说剑妃回护那山上道姑。
剑妃的出现让孙思归松了口气,他只是个军人,面对这种要用口舌解决问题的场面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在楼上的叶双城也松了口气,放弃了自己下去帮忙的想法。叶双城出面虽然可以解决当前问题,但却会给有心之人落下口实。叶双城心知刘知蝉于兴庆府立足不易,有些事情他若出手,其实只能适得其反。
当那楼上艳美女子出现的时候,第五毓便已经心生绝望。她当然不敢如对待孙思归那般指责剑妃,因为这塞北郡内最尊敬剑妃之人其实便是第五毓的父亲梦河君。其他江湖人若是插手,第五毓可能还会胡搅蛮缠一番,但若是对剑妃如此,恐怕第五毓首先受到的便是家法处置。
“见过剑妃。”第五毓弯腰,恭敬向剑妃行礼。刘知蝉同样转身,以道家晚辈礼节对其行礼。
在这两名女子之后,酒楼之内几乎所有人都对剑妃恭敬行礼。眼前的女子的确值得所有人尊重。这并不是因为她剑皇遗孀的身份,而是她本身便是一名至情至性的江湖中人。
当年剑皇剑妃叱咤江湖,那的确是这江湖罕见的大风流。但剑皇意外陨落,却给这江湖佳人的故事落下了一个不甚完美的句号。后来剑皇佩剑为江湖人觊觎,引来重重追杀,剑妃这女子在血海中摸爬而出,硬生生将守得剑皇衣冠冢的周全。甚至剑妃那苍老声音,也是因为当年厮杀落下的伤势。
这位塞北传奇的女子对周遭行礼坦然受之,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第五毓的身上。“她,没有动用修为作弊。”剑妃看着第五毓,语气平静。
事到如今,第五毓也只能认下,她面带微笑,一改方才癫狂无赖的模样,“剑妃前辈如此说,那自然是小女看错了。小女修为低劣,眼界不高,让剑妃前辈耻笑了。”
剑妃安静听着眼前少女左右逢源的说法,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她轻蔑地看了第五毓一眼,开口说到,“比起你的父亲和大哥,你还是差的太多了。”
听闻剑妃对自己的评语,第五毓的面色一变,虽然之后马上露出笑容,但那笑脸却已经僵硬起来。一代剑妃对自己这样评价几乎算得上是盖棺定论,第五毓知道,今日之事甚至比她去叫刘知蝉姑奶奶还要严重。
第五毓因此恼怒,但却不敢对剑妃有所异动。于是这熊熊怒火便化为了对刘知蝉浓浓的怨恨。“都是这山上道姑!都怪她!都怪她!”第五毓垂着头掩盖自己怨毒的表情,她微微抬眼盯着刘知蝉,“你为什么不在山上好好当你的天道垂青之人!为什么要下山来如此折辱于我!”
第五毓自认为将自己的情绪掩盖的很好,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掩盖在刘知蝉的眼中毫无意义。刘知蝉甚至没有睁开自己观止眸上的那层“眼皮”就可以看到第五毓身上浓郁的黑气,那是第五毓对于刘知蝉无尽的恶意。那感觉仿佛是一条致命的毒蛇盘踞在自己面前,冰冷,阴森,怨毒。
这般情形自然也瞒不过剑妃,她虽然没有刘知蝉那般神奇的眼睛,但这女子走过的路实在太长了,她对晦暗不明的人心的了解早就镂刻在了骨子里。可看破了,剑妃却没有想要替刘知蝉解决更多的麻烦。有些路需要自己去走,若是有人去帮忙扶了,那反而适得其反。
到此为止,这场两个女子之间的赌斗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围观者们有的满足,有的意兴阑珊,但大都开始慢慢散去。这梧桐街的趣闻太多,也让常在这流连的百姓贵胄们达成了看热闹的某种约定俗称,那便是看完就走,不多纠结。
也有人对剑妃抱有浓浓的好奇,但这位江湖女侠在传闻中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所以也没人真的敢在附近逗留惹其生厌。
这间酒楼有楼梯两座,此时都挤得满满当当。叶双城既然已经隐藏起来,此时也就没有暴露自己修为的事情,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众人一起下楼。但就在叶双城被某个身材肥胖的商贾挤得心情抑郁的时候,一楼的大厅中却又响起了一道清凉的女声。
“有些事是不是应该结算一下?”说话的人是刘知蝉,她看着面前第五毓怨恨的模样,反而在这个时候选择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