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难以从命。”为首之人开口说道,语气坚决。他长一张方脸,但五官精致,看起来更像是个读书人,而非纵横沙场不败的铁血兵士。刘知蝉并不意外,只是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曹沐。”那男子回答道。
刘知蝉将曹沐二字读了一遍,随后盯着眼前之人说,“他让你们来,有没有说过让你们听我的?”对面的曹沐缓缓点头,却是不知道刘知蝉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刘知蝉在得到答复后却立刻开口,“既然听我的,那我方才说的话你们也都要听。我刘知蝉作为被请圣下来的国师死在去兴庆府的路上便已经是天大的打击。若是你们是塞北十六骑又骤然变成了塞北十一骑,你觉得你家陛下可还能稳坐王座?他叶双城一蹶不起,又要谁来替我刘知蝉报仇雪恨?”
曹沐嘴巴张了张想要反驳什么,却发现对面女子所言似乎句句有理。“此事便这么定了。”刘知蝉笑了笑,却是不想再跟这些死犟的铁疙瘩争论了,“等下事情妥当了便早些休息吧。”
“属下听命。”曹沐眼看面前女子态度坚决便不再言语。他点头行礼后却是向刘知蝉说了另外一件事,“方才前来护驾时属下还发现车马场外有另外一人蛰伏,不知是否需要继续追查?”
“不用了。”刘知蝉摆了摆手,“随他们去吧。便是查了又如何?梦河君早就与我说过,杀我之事会做的清白无比,便是我真的死了怕是也不会有任何马脚露出来。”曹沐不再说话,只是沉默肃立,但包括他在内的五人投向刘知蝉的目光却变得有些古怪。
自始至终玉生花都站在一旁看着,他越是看面上的兴致便越是浓厚。“这道姑当真是个有趣的女子。”玉生花在心中笑道。之前他见李方以刘知蝉为主心骨还只觉得是因为山上辈分所致。但如今见那李方为了这刘知蝉出生入死,而后眼前女子在经历生死危机后却用寥寥数言让名动天下的塞北十六骑隐隐归心,如此气度却让玉生花莫名了解那陛下为何执着于这个山上女子了。
“若是这样一个红颜知己,的确比那道家圣人更让人心动啊。”玉生花在心中叹息一声,随后起身出门去为道士李方寻郎中去。
车马场深夜的骚动震惊了在此休整的所有商队,所有商队的守夜伙计都因此暴毙。但眼下衙役未到,所有行凶之人又均已伏诛。于是虽然人心浮动,但这些商队却都选择蛰伏不动,静待天亮再做定夺。
刘知蝉却没有操这些心,她只是守着郎中将自己师弟的伤势处理好,又询问半天确定李方并无大碍。当事情办妥,刘知蝉便要那曹沐为首的五人好好休息。自己的房间塌了,而其他房间也都一片狼藉。此时反倒是李方的房间最为完好,于是几人也只能凑合着在李方的房间里合衣养神。
但车马场这里的人休息得了,小镇中另一些地方却有人注定无眠。当买通的衙役将消息传到登山楼,钱芩一掌将那心爱的沉木茶台拍得粉碎。他纵然早就预料到这次行动不会如此顺利,但眼下的情况却依然超出了他所能忍耐的极限。十几名家奴尽数毙命,玉家商队与那道姑皆都安然无恙,眼下境况让钱芩无比挫败。而比起这些,更让钱芩难以接受的是,那个被他认为是娘娘腔的废物玉生花竟然也有修为,而且还很可能是知命修士。这可足足高了他一个境界。
万事皆不如意,钱芩的心神被怒火烧灼得无比疼痛。但他总算保持了一丝理智,在没有打探清楚昨夜之事的消息之前,他只能安静等待。“玉家娘们,道家婊子,我终归要让你们付出代价!”钱芩冷冷看着那沉木茶座的残骸,眼中闪烁着宛如毒蛇般怨毒的光芒。
除去钱芩,在小镇另一方的一座雅苑中还有一人得到了车马场变故的原委。只是与钱芩不同,当前这人神色淡然,眼神中的光芒更多是玩味而非恼怒。“钱芩虽然是个废物,但多少帮我们打探出一些消息。终归不枉费我专程去带他吃那晚羊肉面,见那个美艳道姑。”坐在主座上安静思索的人是吴钩,那个与钱芩一同在面摊吃面的大夏府公子。此时的吴钩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但却没有之前息事宁人的窝囊模样。他手中端着一支西域而来的夜光杯,轻轻旋转着其中猩红色泽的葡萄美酒。
“玉家小子竟然拥有修为蛰伏近十年。而咱们那位陛下果然也给那山上道姑派了护卫。”吴钩语速缓慢地自言自语,似乎在慢慢咀嚼品味这话语中的消息分量。随后吴钩缓缓抬头,开口问道,“你觉得咱们那陛下派了谁去保护他自己的心上人?”
吴钩问话的对象是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他的身上依然穿着黑色的夜行服,显然就是方才曹沐所说在外蛰伏之人。他面无表情,缓缓开口,“第五家有传来消息,晚上王帐开拔之时塞北十六骑整顿时间比往日迟缓了盏茶功夫。”
“竟然派了塞北十六骑?咱们这陛下也真舍得,难道真不怕这五个百战高手死在去兴庆府的路上?”吴钩笑了起来,看起来竟是心情极佳。
“属下不敢确认。”那黑衣老者开口道,“事情既然已经败露,钱家公子那边当如何解决?”
“帮他一把。”吴钩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面上的笑容带着一丝逗弄玩物的蔑视感,“我那位钱兄还有更大的黑锅要背,如何能让他在这种小事上栽了跟头。去给第五家回信,将为那刘知蝉设下的六道死劫一一奉上。让泽生夫人派些人来,他们既然要我们做脏活,总不能还要我吴家子弟去送死。”吴钩神色平静地交待完毕,将手中的葡萄美酒一口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