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风雪凉

叶白鹿

> 那年风雪凉 > 那年风雪凉目录

第17章 我错了吗(1 / 1)

上一章目 录

人未到,声先到。随后,刘知蝉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突然冷了几分,仿佛一道锐利的冬风骤然刮过。周围的小道士们似乎都有察觉,个别几个没定性地已经偷偷紧了紧自己道袍的领口。还不等刘知蝉多想,下一刻一道铁甲铸成的黑墙从山道那边骤然升起。

伴随着雷鸣声的铁壁在经过门坊时瞬间安静了下来,铁甲的狰狞声,如雷的马蹄声都悄然而息。十六名骑士令行静止,他们宛如一体,停止在门坊之下。此时山巅的钟声也已经停歇,天地间充斥的声响仿佛瞬间被人抽得精光。山巅的道士,门外的铁骑,两个存在于不同世界的团体就这样隔着门坊遥望对视。刘午阳以及众长老面色如常,刘知蝉与俞守司这类内门弟子也都沉着心性,而后面的小道士们则没这么好的养气功夫。他们虽未交头接耳,但脸上却带着种种诸如好奇、畏惧等神色。相比之下,那十六名铁骑纵然面对伸手可拿山填海的圣人也面不改色的模样就显得更让人钦佩。

刘知蝉便是那心怀钦佩的众人之一,她看那铁骑如墙般的队列,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那些骑士不光举止如一,甚至连虚不可见的气势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锤炼成了一个整体。刘知蝉不知道要用多久时间,流多少血,死多少人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这景致着实让人震撼。而这,也不过是山下那方广阔天地的冰山一角。

“下马。”骑士们的沉默不过片刻,随后为首那人熊一般的将领沉声下令。他们只不过是为王开路,骑马不下是为争一口气,却不是来示威挑衅的。一声令下,十六人翻身下马,身上甲片叮当作响,随后十六人脚踩大地却只发出一道沉闷的落地声。他们轻轻拍了拍马背,这些也如军人般受训多年的战马各自列开,在门坊两边列队站立。

“师姐,这战马都已经通了人性了。”俞守司在刘知蝉身边低语,眼神中的震撼难以掩盖。与刘知蝉不同,俞守司修的是入世之道。所以他比刘知蝉接触更多山下人,也知道更多山下事。也正是如此,俞守司才更了解,培养出这样的战马需要费多大的功夫。俞守司知道,花在任何一匹战马上的金银都足以修一座小道观,甚至建制还会比他居住的那座更加豪华。

俞守司与刘知蝉低语后再去看塞北十六骑,只见那十六人安顿好战马就来到走到两边同样站成两排。他们行走间,俞守司甚至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都随着他们的脚步微微震动。看来,山下传闻这十六人因为身负亡魂而体重如山的消息并不假。“跪!”为首的将领待队伍整齐后大喝一声,身负重甲的十六人单膝跪地。自始至终,这十六名铁骑都没有再看山上的道士一眼。

对于这些骑士跪下,俞守司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这些骑士跪的不是他,甚至不是道家圣人刘午阳。这些刀山血海中闯出来的军人跪的,是那山道上正在上山的塞北郡王。虽然心中明晰,但俞守司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方向挪不开,这个小道士总觉得,那塞北十六骑中为首的将领让他觉得似曾相识。无论是那健壮的体型,还是那粗矿的嗓音。

贺兰山山道上,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缓登山。之前的十六骑带着持戟军士气势无双,领着血气与杀伐气奔腾上山。而现在这只队伍则裹挟着龙威与帝皇气。队首十二名宫装侍女手持宫灯开路,这些侍女容貌身段皆为上品,神色恬静,分明是下人,却带着几分威严气度。侍女手持的宫灯用金银铸造,上镂花鸟鱼虫,天地山水,圣人大义,不光材质奢华,便是那些匠人穷极心思凝聚其上的功夫心思都是世间难得的珍宝。宫女身后是一辆巨大的轿辇,梧桐木铸就的漆黑轿身足有两人高,黑木贴金勾勒出无数腾龙跃动在轿厢之上,四根女子腰身粗细的巨木将其支撑在八个肤色黝黑的昆仑奴肩上。轿辇周围随行四名军士着赤甲,竟然个个都是知命境界的修行之人。轿辇之后恭谨的跟着十几人,他们有老有少,但都身着官袍。

左相、右相,各部尚书,塞北十七座城池镇守,还有军中的骁勇、定国、守扼、龙虎四位大将军。这群沉默跟随在轿辇之后的人便是这塞北郡国的中流砥柱,山下之人若是见了他们说不上巴结奉承,但也绝对恭敬谦卑。他们权势无双,但现在只是徒步登山,便是几个上了年纪的文官已然满头大汗,却也没人敢出声叫一声苦。他们是人上人,此时却有着人下之人的谦卑,只因为那轿辇上坐着的,是这塞北的王。

来自西域的昆仑奴体质异于常人,虽然不能修行入圣道,但却天生神力。抬轿的八人经过精挑细选,还有军中高手教了他们使力与卸劲的法子。所以即使这山道颠簸,那轿辇却依然不动如山。

轿辇内的空间比一些穷苦人家的主房还要大,里面铺着蒙域雪狼皮缝制的毯子,一张遵循古礼打造的案几压在上面。案几上摆着文房四宝,一个小小的香炉中点着齐鲁郡王室御用的龙涎香。

轿辇四周的角落放着四个兽首铜盆,盆内精致的无烟木炭烧得通红,外面是严冬时分,但这小小的空间内却温暖如春。此时,一个身着黑色帝袍的男子跪坐在案几前手中持着一支紫竹狼毫笔。昆仑奴抬轿很稳,稳到这轿辇的主人竟然可以在里面写字。

紫竹狼毫的笔锋用到的是藏域黑狼尾上最坚硬的毛发,往往百根狼尾才能做成一支狼毫,其写出的文字如刀劈斧割般带着金戈之气。而现在,笔锋中已经晕满了墨汁,那持笔的手却久久没有落下。

“吴风伦,你觉得孤错了?”持笔的男人缓缓开口,嗓音清澈,如玉石交击。只有王可以自称孤,说话的人便是这塞北郡王。这个天下十二郡最年轻的王面带微笑,看着那个从昨日就对着自己跪拜不起的读书人。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